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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說的嫡庶之別並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顧氏阿鈺,你可知,你原本就是嫡女!”

當謝玄這句話說完,顧鈺如墨玉一般的眸子中也露出了萬分的震驚,這份震驚令得她的雙瞳更是如星辰一般明亮閃耀而熠熠生輝,尤其在朗月的照射下,她的這雙眸子更有一種妖異而動人心魄的美!

謝玄有一刻的失神!

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你生母沈氏正名,恢復她的正妻之位嗎?”

顧鈺一驚,總覺得謝玄說這話時像是在開玩笑,可偏偏他的表情卻是十分嚴肅一本正經。

沉默了一刻後,她亦乾脆果斷道:“願聞其祥!”

謝玄表情微滯,說道:“據我所知,你生母沈氏與你父親原本就有婚約,既有婚約豈能說廢就廢?”

這倒是真理!不過,若想為沈氏正名份,還須得到吳郡之地士族的支持,而以吳興沈氏如今的地位,誰又會站出來為沈氏說話呢?何況顧悅現在的嫡妻乃是會稽虞氏之女,會稽虞氏乃一等士族,誰又敢去得罪?

顧鈺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這樣做的代價必會使顧家聲望盡毀,從此退出吳郡一等士族之圈,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結果,而且沈氏必然已對顧悅心灰意冷,又何在意這些?她唯一能幫沈氏做的是讓吳興沈氏恢復到一等士族地位,到時候沈氏是想回歸母族還是想留在顧家,全憑她自願。

正想着時,謝玄又問:“你可有見過會稽虞氏的譜牒?”

顧鈺一愣:譜牒學為當世一門顯學,她當然是有學過的,前世桓澈便有讓她將南北門閥各大世族的譜牒記熟於心,不過,謝玄突地提及會稽虞氏的譜牒是何意?

“會稽虞氏虞潭因平定你外祖父沈士居之亂有功而加諸三吳五郡之軍事,進封縣候爵位,虞潭有二子一女,其嫡系傳下來,二房子嗣一共也只有五子三女,其中三子二女還是庶出,便只有一女是嫡女,你嫡母虞氏便是以長房嫡女之身份嫁入的顧家,而據我推算的年齡來看,十六年前,虞氏嫡女應該還不到十歲,而且……

那位不到十歲的嫡女很不幸在十六年前就已經夭折了!”

話說到這裡,顧鈺的臉色便是一變,頗有些詫異而不可思議的看向了他,倘若虞氏非會稽虞家之嫡女,那她又是誰?

難道是以庶充嫡?那會稽虞家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謝玄見她思忖,又微微一笑,說道:“所以若真論起身份貴賤來,虞氏遠不及你生母沈氏!”

顧鈺愣愣的看向他,又聽他道,“我能告訴你的也只有這些了,至於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還需要你自己去查。”

顧鈺心中暖暖的,已不知該說什麼了,好半響,才澀澀道了一聲:“多謝謝君!”

謝玄看了看她,見她漆黑如夜空般的眸子里好似有晶瑩滾動,不禁也有些失神:原來曾經殺伐果斷權傾天下的褚太后也是極容易被感動的,但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前世她才會被桓澈利用,為了回報恩情而不惜奉獻出了自己的一生吧!

這般想着,謝玄的心中竟是有一絲微澀疼痛,不禁伸出手來,想要撫上她的臉頰。

可在下一刻,顧鈺卻是頷首向他施了一禮,而向著亭外走去,卻又在走了幾步遠之後,忽地又駐足停下,回頭望向他道:“謝君,我想努力嘗試一下……”

謝玄微愕:嘗試什麼?

這時,顧鈺續道:“如果在三年之內我能打破門第之界限,那麼……我便答應你……”

說完,她笑了一笑,疾步向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謝玄先是一怔,旋即唇角微微揚起,心中也似湧入暖泉一般歡喜明朗起來,可同時又有些替顧鈺感到心疼:她說的三年之內打破門第界限,就是為了提升自己的聲望讓她足夠配得上他吧?

可三年之後的她,或許連他也配不上了呢?

如此沉吟思索了半響之後,他又忽地想到了什麼,臉色陡地一變,忙揮手將藏於黑暗處的部曲喚了出來,命令道:“快去!護她一路周全!”

“是!”

部曲應命,正要走時,忽又聽謝玄道:“不,我親自去!”

……

在回去的一路上,顧鈺腦海里都在回想着謝玄所說的那一番話,也仔細回憶了一番前世有關於虞氏的一切,這時的她才發現,原來她對前世的虞氏所了解得非常之少,甚至她都沒有見過虞氏回娘家省親,或者說見過她的父兄或姐妹,虞氏給她的印象一直是溫婉賢良無欲無爭,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直到最後她落胎之後對她所露出來的猙獰的一面,才讓她感覺到這個女人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

再說到顧老夫人,既然虞氏與顧悅的親事是顧老夫人所定,但以她在顧家所見,顧老夫人似乎並不十分喜歡虞氏,既然不喜歡,又為何會定下這樁親事?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密秘?

因為想着這些,坐在馬車中的顧鈺便沒有察覺到車窗之外還有好幾雙眼睛藏在暗處盯視,所以她也並不知道,因為謝七郎在暗中尾隨跟來,那些藏在暗處的人並不敢輕舉妄動。

所有的風起雲湧皆在她的思索中悄然而來,又悄然而去,彷彿一滴水化進如墨的夜色之中,了無痕迹。

直到顧鈺的馬車駛進健康城西的碧羅巷,謝玄的馬車也在遠處停了下來。

趕車的部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見他許久不動,便催促了一聲:“七郎君,那小姑子已經進入顧府了,應該安全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不!”謝玄果然的截斷,看向那部曲肅容道,“你留下來,以後你便負責保護她的安全!”

“可是郎君……”

“另外,給我查清楚,那些跟蹤她的人到底是誰派來的人?”

部曲見他表情凜然,絕不似開玩笑,便也整容應道:“是,七郎君!”

……

李氏接到消息的時候已是翌日清晨,在得知顧鈺去過烏衣巷且與謝七郎見過面,李氏心中一股無名的怒火頓時湧上了心頭,揮手就將桌上一瓷器給掀到了地上。

“原來早就與人有了首尾,還以為這位顧十一娘真是位秀外慧中之人,才得到我兒如此傾心相付,如此賤婢,就是給我兒提鞋都不配!”

“公主——”僕婦想,李氏真的是氣到了,以從前李氏的修養,賤婢兩個字是絕對不會出於她口的,於是僕婦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公主,此事非同小可,若這位顧十一娘真與謝七郎交往密切,我們便不能再輕舉妄動,強奪可能是不行了,正如郎君所言,強奪不能保證萬無一失,而且還會打草驚蛇,若是功敗垂成,被人查出來乃是公主所為,於公主及郎君的聲譽皆不利,將軍雖然寵愛公主,可是將軍更惜人才……”

李氏也沉默下來,她在桓溫心中是什麼樣的份量,自己心裡也十分清楚,一個喊着“若不能流芳百世,便寧可遺臭萬年”之口號的人雖然好美色,但也絕不會將美色放在第一位。

桓溫現在還處在蓄養聲望拉攏人心的階段,如若她真做出了什麼有損桓氏清譽的事情,她可以想象得到,桓溫亦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她!

不過一妾爾,女人終究只是他的附庸品,她之所以能帶著兒子平安活到現在,靠的也是她足夠聰慧理智且善揣磨人心。

恃寵而驕,萬萬不得!

這麼一想,李氏的心情也很快平靜下來!

“好,我忍!”她說道,眸中的光芒卻變得十分銳利,“可是我卻不能就這麼什麼都不做的一直忍下去,我必須想個萬全之策……”

“公主,何必自己動手,這位顧十一娘一來到健康便得罪了不少人,自有別人替公主動手。”僕婦說道。

“別人?”李氏問,“你是說新安郡主司馬道福?”

說到新安郡主司馬道福,在天子面前鬧了一通之後,回到大司徒府就開始亂髮脾氣,好在有個人上門來好好勸慰了一番,這位郡主的脾氣才稍稍停歇下來。

“你說,她除了會寫字會作詩,會吹鬍茄,還會什麼?”剛剛晨起,一身騎馬裝的少女手持馬鞭,看着主動登門來訪的另一個少女,瞪目問道。

“沒有什麼了,哦對了,她還有錢,很多很多錢,可能幾輩子也花不完的嫁妝!”那少女答道。

提到錢這個字,新安郡主就更怒了,他們司馬皇室就是因為勢弱財少,才會讓這些自恃高貴的世族欺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有錢有什麼了不起!本郡主今日就得讓她將手中所有的錢都交出來,讓她輸到身上一文不留!”

新安郡主信誓旦旦的喊道,然後一揮馬鞭,人騰空一躍,便騎在了馬背上。

駿馬朝着健康城西飛馳而去!

她身後的少女唇角邊忍不住溢開了一絲陰鷙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