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唐白雖然虛弱,但是毒性清理了,人也醒過來,看見顧少鈞進來,臉上現出焦慮之色,對着他努力說話。

顧少鈞只看到平素靈動活潑的可人兒,如今病怏怏朝不保夕的躺在床上,虛弱可憐的模樣讓他揪心,他坐在床邊,不顧男女大妨,握住唐白的手,就聽見唐白辛苦發聲:“審……快去,審……”

剪春早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牙齦下含毒藥丸被摳出,卻仍舊是不肯吐露半個字。

“審了,她不肯說。”顧少鈞一籌莫展。唐白被救治時,他就去審問剪春,沒有收穫:“是個有骨氣的死士。”

“人在瀕死的時候最……最恐懼……”唐白費勁說出這幾個字,又累極閉上眼睛歇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在……書上……看過,說,說斷氣……之前,求生**最強烈……雨……雨澆梅花……”

顧少鈞替她掖掖被角,在她冷汗淋漓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看的阿竹和春夏目瞪口呆,完全傻掉。

唐白沒有力氣反抗,她早已經累的睡著了。

顧少鈞叮囑好好照顧,起身走了出去。

唐白說的法子,或可以一試。

雨澆梅花,他聽說過,還未見過。

一疊黃裱紙,一盆清水。

剪春已經被四肢固定在床板上,她毫無畏懼。這是一位勇敢的死士。

只是,她還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

她以為是尋常的,鞭打、火燎、凌辱……

一張黃表紙被水浸濕,透透的,貼上了她的面頰。

她有些呼吸不暢。

再一張濕透的黃表紙貼上來。

她覺得呼吸困難。

又一張。

她胸悶氣鳴,堵心般的難受。

左右不就是個死么?

又一張。

她無法呼吸了。窒息,胸悶,氣促到無法呼吸,一下又一下的努力,只是徒勞,她無法觸及空氣,全是渾濁的酸臭,五臟六腑翻江倒海的噁心。

那濕濕的厚厚的紙貼在鼻尖處,像黏糊糊的鼻涕蟲一樣噁心透頂。

她的意識開始渙散,大腦的神智開始抽離,眼睛已經無法睜着了,想要閉起來卻又使不上力。

她非常難受,生不如死。

這是不是地獄的滋味兒?

突然之間,鼻尖湧入一股新鮮空氣,澀香的讓她鼻子里都有些疼。

貪婪呼吸幾口,她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只是這感覺不過兩三下,一張黃表紙貼上來。

剪春雙手捏成拳頭,指尖早已經將手心刺得血肉模糊。

又一張貼上來。

馬上,她又要體會那種感覺了嗎?好可怕?她不願意再經歷一次……

可是,這由不得她做主。

很快,她又急促卻呼吸不得,翻江倒海的噁心感覺襲上心頭,意識漸漸渙散,鼻子裡面像是千蟻萬蟲撕咬般難受……

太難受了!太堵心了!無法忍受!剪春猛烈搖頭,卻徒勞無功!

然後,又一股空氣湧入。

這種感覺太美好了。像是寒冬過後的春暖花開,像是餓了很久之後得到饅頭……

再不要經歷那種窒息般臨死前的折磨,再也不要。

剪春大喊:“是大皇子!大皇子指使我來的。”

“你要殺的人是我。”顧少鈞開口,眼神冷的能凍死人。

剪春嚇得一哆嗦,點頭承認。

顧少鈞示意給剪春鬆開,剪春起身,大口大口貪婪的呼吸着空氣,她尚有些眩暈,不過能說話:“大皇子安排我跟着三公主,伺機殺了你。”

簡單而又明了的招供。剪春的要求不多:“給我一個痛快吧。”

她不求生,但求速死,而不是周而復始的身不如死。

蘇二看了顧少鈞一眼。

顧少鈞看了剪春一眼。

“把她的藥丸給她。”

剪春啞然。

宮裡很快有統領過來提人,蘇二將剪春的屍首給他:“抓住關起來時就吞了毒藥自盡了。”

侍衛統領瞭然,回宮稟告。

顧少鈞走出柴房的門,渾身如遭雷劈。

他沒想到,從剪春口中吐出的,會是大皇子。

大皇子是什麼人?

從他回京城之日起,第二日就宣他入宮,上下左右好好查看了一番,這才鬆了一口氣,很是為他擔憂的模樣。

“可惜你失憶了。”大皇子笑着說道:“以前我帶你一起玩,在宮裡騎大馬,你還記得嗎?”

顧少鈞只能搖搖頭。

在大皇子的口中,他對顧少鈞,像兄長,像老師,小時候帶着他一起玩,長大了帶着他出入朝堂。

他不明白。

那時候他看着他笑容和煦,像陽光。

一直以為,刺殺他的,是以前被他抓的官員餘孽,亦或者是有把柄在他手上的在任官員。

萬萬沒有想到……

宮裡的劉太醫奉三公主之命過來瞧唐白,把了脈息,嘆氣:“毒性蔓延太快,不顯肌膚,卻在內里,眼下這條手臂,怕是要廢啦。”

原先褪去黑色淤青的手臂上,又開始出現銅錢大的斑點。

顧少鈞只揪心的疼,一個姑娘家,失了一條手臂,還如何好生活着?

“那個庸醫!”當時病急,就近找的。

其實也不能怪人家,劉太醫表示,就算當時他在場,也只能使用那位大夫的手法清毒。

蔓延至內里的餘毒,面上看不出來,即便清理,也是徒流鮮血而已。

“太醫院有一種“百毒清”丸,十年也不過研得五顆。有了這顆葯,即便有餘毒也不打緊,自然能盡數解去。”既然是為救三公主受傷的,這個人情還是賣一下。

“不過,這葯得有皇上和皇后的旨意才能拿。”劉太醫指點完顧少鈞,又給唐白把脈:“要抓緊了,只怕子時之前,就要服下解毒。”

顧少鈞起身換朝服進宮。

劉太醫問他:“世子爺,不知道上次老朽提的事情,您考慮的怎麼樣?時日拖的越長,只怕這記憶越難恢復。”

“你上次說,若是恢復以前的記憶,那我這段時間的記憶就會忘記,對么?”

“是這樣。”

“那我再考慮一下吧。”

忘卻與她相處的點滴?他捨不得。

出乎意料的,侯夫人身着誥封服飾,在大門口等他:“你去頂什麼用?你娘這幾分薄面,皇后還要要賣一賣的。”

她按住顧少鈞拉韁繩的手:“坐車去吧,急了容易出岔子。”

是怕皇后不肯給,他一怒之下闖禍吧。

顧少鈞看着一向放蕩不羈的娘親,難得端莊大氣,一本正經,心裡突然有所促動,他不知道以前娘兒兩個有什麼嫌隙,導致他直覺二人並不和睦。可此刻,卻是真心實意的感激,眼前這個人,成為了自己的親娘。

一齊坐進馬車,顧少鈞還是很擔心:“若是皇后問起……”唐白跟侯府,是什麼關係?

即便是捨身撲救三公主,給一些豐厚的賞賜,再厚葬也就是了,大不了還可以封個女官,屆時光耀門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