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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說不插手庶務,二姑娘說害怕逾矩,難道是繞不過秦氏去了?憐二奶奶並不知道安國府內權力在漸漸發生轉移,猶自擰了眉頭想着再那些什麼說辭來遊說。

姜采若有所思,“嫂子也先別急,讓慶哥兒先回家好好養傷。等大好了,再做打算也不遲。”

這話似是將他們打發了,憐二奶奶露出了焦急之色。姜慶卻是舒了一口氣。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難道還要受制於一個小丫頭片子不成。眼見着他娘又要再求姜采,忙接了話茬,“多謝二姑娘關懷,我一定回去好好養傷。我和母親不多叨擾了,這就告辭了。”

姜采挑了挑眉,頗覺意外。憐二奶奶還想在說什麼,卻拗不過兒子,只得走了。一旁的碧柳看了姜采一眼,見她點了點頭,忙跟上他們母子。

“奶奶且留步。”

憐二奶奶喜出望外,偷偷掐了一把兒子,熱情的回應碧柳。

碧柳笑的十分溫和客氣,“姑娘說把這些補品並葯帶回去給慶哥兒,好好調養。差事暫且不急呢。”碧柳一面說著一面將手上的一兜牛皮紙包的補品並一個裝着跌打葯的青花瓷小藥瓶遞上來,壓低聲音道。“咱們姑娘是個謹慎人,從不誇口。凡是都要落實了才肯說的。您今兒也瞧見了,琉璃閣里的人除了我們自小跟在姑娘身邊的,里里外外都換了人,眼下正忙着調換人事呢。”

話透露到這種程度,憐二奶奶自然聽出了其中隱含的意思。姜采多年在秦氏手下討生活,艱難之處自不必提。如今老太太出面把人都調換了,自然是抬舉姜採的意思。各家嫡女未出閣前學習管家,掌管些人事、採買等事項卻也常見。老太太很可能是要給姜采分權了。安排個小小的差事其實不難。碧柳追出來說這麼多,無非是傳達姜採的意思,稍安勿躁。

憐二奶奶接了東西,一疊聲的道謝。高高興興的帶著兒子走了。

碧柳心中是有些不喜姜慶的,折返回屋子,少不得跟姜采抱怨。“姑娘何必對他那麼上心,您沒瞧見他一副不領情的樣子,好像咱們欠他的不成?”

姜采見她這樣,忍不住莞爾,“你們莫不是有什麼過節吧?我瞧着他不過是有些彆扭,大抵是個自尊心極強的孩子。”

“誰跟他什麼過節?他一個外院兒的爺們兒,跟咱們什麼交集?”碧柳漲紅了臉,神態有些惱羞。

她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似乎是有些什麼。姜采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碧柳羞惱的轉過身去,不再理睬她。

碧絲比姜采還要大一歲,如今正是議親的年紀呢。可姜采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自然不便替她張羅。她娘老子又在外面的莊子上管事,無非是給說些府外的小廝。在內宅上房裡呆慣的丫頭,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金貴些,別說她家裡人不捨得她嫁出去。姜采也捨不得委屈她。如今能幫着丫頭們盡心儘力張羅終身大事的那個,且只能是姜採的乳母。眼下,該快些把乳母一家調遣回來才是。

姜采一步一步盤算着找回自己的左膀右臂。眼看着就要到中秋佳節,宮裡頭照慣例下了帖子,要請英國府上女眷進宮赴宴。

老太太也趁此放緩了府內調整的步伐。

秦氏這許多年自以為已經摸透了老太太的脾氣秉性,也深知三太太和四太太的斤兩。節下與各府準備節禮,送貼、拜訪等一概事皆攤開手不管,只稱病不出屋子。江淮也以伺候湯藥為由,不與姊妹交往。

姜采等人照常晨昏定省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也無非是定時詢問一番夫人病情如何等話表示關心。一家人並沒有因為秦氏的缺席有什麼變化。倒是一些等着回事的管事們吃了閉門羹,於許多事務上不知如何辦理,少不得相互議論,抱怨。多少對秦氏有些不滿。這樣偌大一個府邸,一日沒有人管理,就要出很多棘手的問題,秦氏這樣不負責的態度,委實遭人詬病。

下人們八卦的力量是強大的,不多日,整個京城便傳開了秦氏刻薄繼女,被婆婆修理後撂挑子不幹,霍亂後宅的風。一時間秦氏風評極差。

再三思索以後,老太太把姜采叫到自己屋裡。拉着她脫了鞋,往鋪着綉五福團花錦撘的床上坐了。屋內只祖孫兩個並田媽媽,老太太耐心的說。“采姐兒,你可願意這些日子替祖母分憂?”

?“這是做晚輩的應盡的孝道,只是孫女愚笨,怕給老祖宗添亂。”姜采恭恭敬敬,臉上還帶着些許羞愧和忐忑。

老太太素來喜歡她溫柔懂事,也知道她本是個有才幹的好孩子,無非是為了這滿府的和睦,方才一直忍氣吞聲。瞧她這個樣子,更是滿心滿眼的喜歡和疼惜。於是便縷了縷她額前的碎發,“管理庶務,其實並沒有多難,只要上心,就能辦好。你可有信心嗎?”

姜采眸光瀲灧,帶着幾分期許重重點頭。老太太這是真心的抬舉她呢,若非府上沒有當家主母,一般未出嫁的姑娘是不會直接管理闔府庶務的。

姜采素來不愛出頭,如今能這麼快應允,老太太既驚訝又歡喜。忙摟了她在懷裡,“好孩子,你且不用害怕,我會指派人跟着你的。”

老太太說道做到,指派了一個姓殷的媽媽給姜采,並將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大婢女紫蘇給了姜采。

並且叮嚀,殷媽媽最善理財,常年管着府內採買和年底庄鋪進貢事宜。如今因膝下有了孫兒,年紀也漸漸大了忙不過來,才退居二線,回到了老太太身邊。現在前院的買辦管事卻是她的女兒和女婿。一收一支,其中許多關竅殷媽媽都是再熟悉不過的。紫蘇跟在老太太身邊,自小機敏,最是了解各府往來細節,於各府交往上,仰仗她的幫襯即可。

這麼一看,錢財和外交都交到了姜采手中。額外要緊的無非就剩下了人事權。老太太大抵是怕姜采年輕,鎮壓不住,所以留在了自己手上。

姜采接了兩個管事對牌自老太太屋內出來,定定的看着那一對黑漆刻了金字的小小竹牌,覺得肩頭的擔子重了重。她長舒了一口氣,望向天邊一朵夕陽染紅的雲彩。不知原主在天之靈能不能看到這一幕,姜采藉由她的身子活了下來,唯一能感謝她的方式無非就是替她討回些公道,好好過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