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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喬氏自暖閣內掀了帘子出來,聲音爽脆利落,身後是珠簾碰撞的清脆響聲,和着她的聲音更顯出幾分潑辣來。

她一身簇新的玫粉色百花穿蝶對襟長褂,手扶着後腰捧着碩大的孕肚,由丫鬟扶着自暖閣里走了出來。頭上珠環翠繞,映襯得人十分艷麗奪目。凄風楚雨的二房裡,人人都素服低調,唯獨她慣常喜歡穿的張揚,嗓門又大又愛熱鬧。

可偏偏一張巧嘴很是惹人喜歡,花二夫人這種素來喜歡清靜的人也很是喜歡她。見她又這般口無遮攔,卻是笑道,“你這伶牙俐齒的,也不怕嚇着肚子里的孩子。”

“自娘胎里就讓‘他’見些個世面,免得生出來畏畏縮縮的!”花兒奶奶喬氏被人扶着略顯笨拙的坐在了軟榻上,和婆母隔着一張梨花鏤空刻五福雲紋的小炕桌。她自懷孕以來,總是嘴饞,花二夫人便常在桌上備一些她常愛吃的小食,她一坐下便拿起桌上擺着的小糕點吃了起來。

一面吃一面不忘記吐槽,“虧長房想得出來,讓三妹妹去給廣安王做妾,又想連累四妹妹做媵妾,真是誅心!”

“奶奶,您喝口茶吧,仔細莫要被糕點噎着。”一旁伺候的大丫鬟乖覺,見二奶奶喬氏一面吃一面說,忙遞上茶來。

花二奶奶,接了那有些掉了油彩的汝窯三清蝦茶杯,仍舊厲聲,“我敢說,也不怕旁人聽了去。沒得這般欺辱人的!”說完,便一口氣將茶水喝了個乾淨。

花二夫人攆動着手中的紫檀木手串,靜默的聽着。不發表任何言論。喬氏擼直卻並不蠢,忙將話題岔開。“前些日子我娘家來信,四弟弟領了翰林院編修,一家子已經赴京就任。一直記着母親之前的幫襯,想要擇日來當面給母親道謝。”

“我也不算幫襯什麼,不過與你父親的故交,你的幾位世叔遞了幾句話,到底還得是你兄弟上進,方才得了這樣的爵位。”花二夫人仍舊神色淡淡的,眼裡總是帶着一股令人疏離的迷離。

“話雖這麼說,可若沒有母親的幫襯,便就是才高八斗也未見得就入了大人們的眼,更別說謀了這麼一件好差事。”喬氏本就生的嬌俏,又慣會討人喜歡,此時紅潤臉上的笑容瞧着十分親切。

花二夫人嘴角微微上揚,冷着的臉色總算暖了起來,“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他們既已進京,合該請家來坐一坐,我請他們吃一頓酒。”

“得嘞,媳婦這就去張羅。”喬氏滿心歡喜,風風火火的便起身走了。

花二夫人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皆是無可奈何與苦笑。

世家大族一般想要瞞住什麼婚嫁八卦很難,更何況無心要瞞的八卦。四姑娘花羽裳很快就聽到了消息,她表現的很淡然鎮定,只臉上掛着一抹譏笑。

“姑娘若是與人做媵妾,我們幾個陪嫁過去豈不也要比三姑娘屋裡那幾位地上一等?”丫鬟甲蓄意壓低聲音,一臉愁容。

“不過一個未入等級的丫頭,還妄想着做姑娘的陪嫁?你大可不必擔心,不論隨着姑娘的是榮華富貴還是落魄艱辛,都輪不上你。屋裡的幾位姐姐才是要跟着姑娘的。”丫鬟乙聲音清冷,嗤笑一聲。

“快都別說了,姑娘就坐在裡頭,仔細被聽了去。”丫鬟丙試圖息事寧人。

花羽裳歪靠在軟榻上,伸手按住已有怒色想要起身去教訓小丫頭們的丫鬟錦瑟。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恐怕咱們又得尋新去處了。”丫鬟丁撫額長嘆,很是悵然。

丫鬟丙再次出生勸阻,“快別說這樣的話,仔細姑娘聽見不免傷心。素日里姑娘待咱們極好的……”

“極好有什麼用。你瞧瞧三姑娘房裡的,便是不入流的小丫頭去哪兒都要被人高看一眼,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也比咱們的好上許多。三姑娘素日里高興,隨手便會賞些金騾子。可咱們姑娘……哼哼。”丫鬟甲仍舊嗤之以鼻,抱怨連連。

“你若喜歡三姑娘,便去伺候她好了。你是家生子,娘老子是老臉面,去尋了管事給你調去三姑娘房裡好了。在這裡嗦什麼!”丫鬟乙有些壓不住聲音,越大大聲起來。

丫鬟甲被嗆的滿臉通紅。丫鬟丙再次好心勸和,“瑪瑙姐姐的娘才受了斥責,哪裡好去給她走關係。珍珠姐姐快少說兩句吧……”

丫鬟乙嗤笑一聲,“素日里不好好當差,自然是要被斥責。只想着那些歪門邪道的,不安守本分,能有什麼好果子吃。”

“珍珠,你什麼意思?”瑪瑙怒氣上涌,推開攔着自己的丫鬟丙,往前一步逼到珍珠面前。

眼瞧着外面就要打起來了,花羽裳給大丫鬟錦瑟使了一記眼色。錦瑟起身,甩了帘子出門,喝道,“嚷什麼!”

幾個小丫頭聽見錦瑟的聲音都被唬了一跳,便是兩個劍拔弩張想要打架的丫頭也垂頭安靜下來。

丫鬟丙再次出面維和,“兩位姐姐不過是言語上玩笑幾句,聲音大了些,錦瑟姐姐莫要生氣。”

錦瑟是管事丫鬟,素有威嚴,斜睨了丫鬟丙一眼,全不聽她解釋,只厲目瞪着瑪瑙和珍珠。“適才你們所言我聽得一清二楚,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背後肆意評論主子。”

瑪瑙早就嚇的抖如篩糠,顫着聲音求饒。“我……我……我知道錯了,求錦瑟姐姐饒了我這一回。”一面說著,一面去拉拽錦瑟。

錦瑟用力將她甩開,一臉厭惡,“你既嫌棄咱們院里寒酸不夠體面,那邊將你送回庶務堂重新分配便是!”

在這內宅中,能分配到上房做丫鬟已實屬不易。如果退回庶務堂重新分配,必是得罪了主子,二次分配時必定是去廚房、柴房、花房、漿洗房等一類辛苦的地方。瑪瑙被嚇的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連連口頭求饒。

珍珠見此,也露出了幾分懼怕之色。可她素來清高又傲骨,不肯求饒。只梗着脖子站在那,等着錦瑟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