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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爺已經猜到了梁氏的真正死因,一時沉默。

“與國運江山相比,人命便如草芥。”老太太輕嘆了一口氣,微微闔了雙眼。“大秦氏因未得嫁入英國府便投湖自盡,自那時起,秦氏便動了心思想要嫁給玉哥兒。這些我都是知道的……”

如此複雜的關係下,老太太仍能聘娶秦氏,根本就是自己將禍水引進了門。明知不可為,偏要為之的背後,必定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三老爺見老太太一臉疲憊,已然不想再多說什麼。便知更多的真相他不知道更好,於是便也不在多問。只出言安慰道,“母親,逝者如斯,自當不必追尋。前塵恩怨,只當雲煙罷。”

老太太微微頷首,長長舒了一口氣,似是在寬慰自己不安的內心。“事到如今,只怕當年種種皆要掀開來。柏哥兒和采姐兒怕是瞞不住了。我當真不知一切都揭開那天,該如何面對采姐兒。”

三老爺垂首,“采姐兒近日不就要啟程前往登州了嗎?趁她不在的日子,將一切了解了便是。上一輩的恩怨,何故牽連小輩們。”

老太太之所以想要將姜采送走,便是存了這個心思。“終究是我們姜家對不住梁家。”

三老爺沉默。

大多數時候,他並不認可母親和兄長的做事方式。可作為幼子,他又無權干涉太多。與其現下懺悔當初不該為,何不在當初做決定的時候多多考量一番呢?

國運面前人命如草芥?若無百姓安康,又何來江山永固呢。

總是這樣本末倒置,這一朝便是氣數將盡了。

每個朝代滅亡之時,都會將罪過推給一個禍國殃民的女人,卻不知,真正禍國殃民的是統治者的貪婪和怯懦。

三老爺覺得,這天下該換一換君主了。想到這,心裡忍不住打了一個突,竟怎麼突然想到這了,真是該死。

三老爺揉了揉頭,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姜採的琉璃閣門前。眼下已月上中天,院內竟還燃着燈。這可憐的孩子竟還沒有睡下。

跟在身後的小廝見三老爺頓了腳步,極機靈的上前,“老爺,可是要去瞧瞧二姑娘?”

三老爺擺擺手,“這早晚,哪有叔叔去侄女屋子的。明日吩咐人給二姑娘多送些補品來吧。她自幼身子弱,近來又多遭變故,要她自己多注意身子要緊。”

“是。”小廝領命,仍舊踏着小碎步跟在三老爺身後。心道,三老爺膝下無女,卻是待長房的幾個姑娘視如己出。這英國府上下的主子裡頭,論厚道誰也越不過三老爺去。想到這,忽然覺得自己委實命好,跟了一個好主子。

點着燈的姜采,其實正在屋內對賬冊。姜慶白天將這一季錢莊的帳都拿來給姜採過命,並報送了收益。除去賞賜姜慶等人的,仍餘下幾百兩的銀子。姜采正吩咐了人存入小金庫了放好。

想着自己要出門數月,心下便有些不放心。忙將劉媽媽請到跟前,又囑咐了許多生意上的事情。

此時,人已經疲憊的連連打了哈欠。碧絲端了一碗銀耳蜜棗羹,心疼不已。“這麼熬着,其不累壞了身子。這幾日總是走不出去的,姑娘何不明日早起再弄。”

姜采接過汝窯繪花鳥的湯碗,用瓷勺攪了攪熬的粘稠濃密的湯汁。“我歷來就是這樣的急性子,什麼事情做不完便就睡不下的。眼下倒是都算利索了,也好安睡。”一面說著,一面喝了一口湯。入口甘甜軟糯,口感極好。忍不住誇道,“難為你熬的這般細心,棗子炖的酥軟卻不軟爛,當真費工夫呢。”

“這費什麼的,只要姑娘用的好,姐姐天天熬都不覺得辛苦。”碧柳端了一盆溫水進來,一面浸濕帕子,一面笑道。

碧絲白了她一眼,接過姜采遞迴來的空碗,命小丫頭送出去收拾好。自上前來替姜采卸掉釵環耳飾。

鏡中人眉目宛然,似初綻花蕊一般嬌嫩可人。再想想梁奕俊逸風流的姿態,碧絲忍不住臉上一紅。“姑娘,老太太這次讓您跟着表少爺回登州,怕就是暗許了這門親事罷。”

姜采沉吟,她也覺得老太太是這個心思。眼下鎮國公府一家的確住在登州,可必不會長久留在登州。她想要跟兒子能多接觸,其實還是留在京中更好。姜采也有些糾結了,想到這難免會有些厭惡秦平。若非他惹事兒,哪兒能出這麼一檔子差錯。

“秦平呢?送回秦府了?”

八卦消息最靈通的碧柳聽問,忙投好帕子上前,“南安侯府來求了好多次,老爺才堪堪將人放了。奴婢聽聞,那秦少爺回府之後便病倒了,說是凶多吉少了。”

活該!姜采接過帕子,自行凈了臉。主僕二人又閑話幾句,便安置睡下。

今日寶環值夜,碧絲和碧柳攜手回了自己房間。才剛進屋,碧柳便將門窗都關好,將碧絲拉至一旁低聲道,“姐姐,我這兩日聽說一個消息。不知該不該同姑娘講。”

“什麼消息?”碧絲只當她又哪裡打聽到了不相干的八卦新聞,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手裡抻過被子來鋪床。

碧柳將聲音壓得極低,湊到碧絲身邊。“眼下有人說,咱們夫人是被老爺害死的。”

碧絲嚇了一跳,忙伸手捂住碧柳的嘴。“莫要渾說!哪裡聽來的胡言,若叫有心人聽了,仔細你的小命。”

碧柳掙扎着挪開碧絲的手,仍舊一副認真的模樣。“我前日去寶翠齋給姑娘選首飾,貪玩去茶肆裡面吃茶看曲。的確聽旁邊桌的人在說這事,說的有鼻子有眼,十分詳盡呢。”

“十多年的事情了,怎的忽然就被外人這般提起了?”碧絲一臉疑惑。“咱們府上都不常提的,坊間怎有這樣的傳聞?”

碧柳搖頭,“我也覺得蹊蹺,且談論者竟非女眷,而是兩個着白袍的太學生。”

碧絲凝眉,“太學生歷來只談論文章策論,最多也只談談朝局國策,卻怎麼談起咱們府上的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