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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半年前的十一月,臨小川還是一名即將踏入高中生活的初三學生。

鍾祥市外國語中學坐落在市區的王府大道一旁,兩道高聳的大門把學校圈子和市區內燈紅酒綠的平凡生活給完完全全隔離開來。由於學校對學業抓得十分緊,對於初三的學生來說,一般一個月的時間才會有機會放假回家那麼一次。

然而這對於父母經常不在家的臨小川來說,算是再好不過的一項制度了。即使自己有機會天天回家,除了剩下一位親妹妹朝夕相處之外,家裡也就只有那位負責家務還順帶看管孩子的李大媽在家了。家?從來都是冷冷清清的一棟大房子,堅硬的外殼裡面擺設着一些堅硬的設施:木質的桌椅,金屬的電器,以及石頭砌起來的廚台和立柱。

那天,那幾天,臨小川本來就覺得內心裡有些煩躁不安。然而,對於高負荷的學業壓力來說,臨小川是理所當然的把它理解為高速運轉的“學習機器”所必然製造出來的工業噪音。那幾天天還灰濛濛的,不時下起了幾年來都未曾有過的鵝毛般的大雪。

室外碎紙屑般的雪花漫天零落,臨小川坐在靠近窗戶的靠牆一側,縮着手,縮着腳,即使教室內門窗嚴閉,一團團的人圍在一起取暖,但還是冷得直叫人搓手跺腳。

臨小川還清楚的記得那天的一切。上午是兩節英語和兩節語文,下午是兩節數學和兩節物理。

上兩節語文課時,殷老師要求背誦書本上的古詩,“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臨小川一邊背着書本上的詩句,一邊乘着老師不注意,盯着教室外洋洋洒洒的大雪望得出神。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一上午的時間,教學樓圍着的中心花壇區域已經看不見樹木的輪廓,只見一團團、一坨坨白棉花簇成一堆。天底下,原先黃的屋頂,褐的牆皮,灰的路面,此時都被統一的白雪皚皚給染盡了。還依舊相信童話世界的小孩,此刻一定會歡樂的跳起舞來,彷彿自己就變成了白雪公主,或是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

然而,當臨小川終於從窗外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不知道坐在講台上一直低着頭的班主任殷老師,何時已經盯着自己看着,彷彿盯了很久,很久似的。

窗外的白雪不再是清澈純凈的了,透過自己的心靈去感受這個世界,臨小川卻覺得天穹下彷彿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悶得透不過氣,窒息難耐。

來到下午的時間,由於臨小川這幾天晚上睡眠質量都很差,所以一聽見盛老師在講台上開始講昨天晚上考的一套數學試卷,臨小川幾乎都快要趴在壘起的一堆書本背後打起盹來。

也就是在這一時刻。彭雪松從隔着幾個班的其他班級教室跑來臨小川的班級。雪松不知道是跑得氣喘吁吁,還是心跳緊張的上氣不接下氣,他臉上露出彷彿是見鬼了一般的驚恐面容,敲着臨小川班級的門,然後理所當然的急着推門而入。

“報告,我找臨小川,有十分要緊的急事!”

盛老師那一米八九的龐大身軀從講台上板書的狀態迴轉過頭來,一臉不滿地看了看站在門口的無禮學生,也許是雪松臉部那誇張的表情起了作用,盛老師並沒有故作為難的樣子。

臨小川從迷迷糊糊中猛地抬起頭,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叫着自己的名字,那音調彷彿像是泰坦尼克號沉沒時人們呼天喊地的語氣,臨小川頓時覺得有什麼不詳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臨小川看着站在門口的好基友,彭雪松甚至連站在那裡都不踏實,不停地扭動着,提提腳,擺擺手,抖抖肩,皺皺眉。

看見臨小川注意到了自己,雪松老遠的就揮着手示意他出來一下。

“臨小川!”盛老師那厚重的男高音播報着自己的名字響徹屋頂的每一個角落。

臨小川盯着彭雪松的眼睛,十分不解的亦步亦趨地拖着步子走向教室的門口,彷彿只要他能慢一秒走出教室,那個可能即將發生的不好的事情就會晚一分鐘到來。

臨小川站立在自己班級教室外的陽台上,他隨手關上門,教室內,上課秩序又程序般地恢復了正常。

臨小川所站立的陽台位置,旁邊一側的圍欄,是裸露的鐵的構架,一根根扁平的刷着綠色油漆的鐵柱子,相同比例的焊接在兩根平行的鋼管之上。

彭雪松小心翼翼的從口中吐出幾個字,他盡量輕聲輕語的,彷彿他如果把話說得輕一點,臨小川所將承受的苦難與心痛就會減弱幾分。

“小川,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你妹妹......出事了!”

天底下,漫天的大雪還在一個勁兒地下着,臨小川搞不懂為什麼這樣規模宏大的降雪可以持續這麼長時間。

一時間,臨小川還只是接受了從彭雪鬆口中說出的話語的字面含義。他還只是皺着眉頭,有那麼一點不相信從雪鬆口中聽到的那些話。

“你說什麼?我妹妹出事了?出什麼事了?”臨小川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是聽見出事了這幾個字,可是眼淚已經不爭氣地在眼角開始打轉。出事了可能有很多種情況,比如被學校老師請了家長,比如上體育課時跌倒摔傷了,比如受到了學校其他同學的欺負,而這些都還不至於到達為此流淚的程度吧。

“你妹妹......出事了......”彭雪松死死扣住這幾個字眼兒,就好像語文老師要求寫作文必須緊緊抓住中心和主題而不允許跑題一般。

“你妹妹出車禍了......”雪松終於難以掩飾事件的真實情況,他就是要來告訴他這個消息的。

臨小川一聽見這個消息,頓時覺得自己好像被誰把頭給狠狠按在水槽里似的,他覺得胸腔彷彿灌了鉛似的異常沉重,他沒有哭,可是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從眼角墜落而下。

“你說我妹妹出車禍了?”臨小川從口中吐出的話語又粗又沉重,“我妹妹那麼小的一個人,怎麼能夠承受的了出車禍?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今天中午,你妹妹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

“放學回家?”一聽到這個消息,臨小川彷彿是受到了某人的嘲諷似的,“TM的,那樣的家也值得回?啊?你告訴我?回一個沒爹沒媽在的家,是家嗎?誰規定了一定要回家?誰規定的!”

臨小川雙手撐在那冰冷刺骨的鐵柱子上,咆哮般的吼叫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力。聽到這樣干擾學習的大聲嚷嚷,盛老師急忙從教室內走了出來,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行吧!你先回家去吧!”盛老師不僅是他們班的數學老師,也是全年級的年級主任,聽到臨小川的妹妹出了車禍,也算是比較通情達理,批准了臨小川回家的申請,“儘快回來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