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日午當空,正是洗澡好時節。

大奴把二奴抱下馬車,環看四周廣袤一片,無人煙痕迹,便將二奴放到了河邊平沙岸上,給她解去衣服,拿清涼河水給她全身擦洗了一遍.

二奴的肌膚晶瑩如水,在金色陽光底下,便有一層薄薄光暈籠罩其上,就越發地顯得嬌粉剔透,全然看不到一絲半點的瑕疵,如同敷上了一片透明薄翼蟬紗,吹彈可破。

大奴給二奴洗完身,又去把她的衣服拿到河裡洗了洗曬在地上,再把二奴給抱回車上,自己回到河邊,脫去衣服,一樣地洗洗曬在地上,就跳進了河裡。

一股舒爽清透的涼意瞬時沁入心田,大奴如驕陽般熱辣的面容上情不自禁地浮出一抹芙蓉般輕柔婉麗的笑容,浸入水中,她的思緒便浮游蔓延開來,漸漸地,不知已劃向何處。

河邊的石子灘外,是一片松林,大奴在水裡淺游的時候,有人路過了松林。

他看到河中水面微微浮漾的漣漪,微瞥間,不經意地發現水面一起一伏之中,有如玉凝脂的人魚在遊動。

他停下馬來,站在縱橫交錯的松林中,透過疏密不一的空隙,他身姿挺拔地坐在駿馬之上,遙望河面起伏如波浪誘惑的人魚曲線。

夏季的午後總是突發暴雨,陽光隱去,烏雲密布,雨滴穿過松林樹枝,滴落下來,在他臉上形成珠淚般的晶瑩雨滴。

他似乎沒有感覺到,一雙如泉碧澄的清眸,隨着那起伏的波浪曲線,一點一點繼續變得深邃。

大奴隱約聽到有雨點拍打水面的聲音,她浮身而起,如芙蓉出浴將一席至腰間的青絲向後甩出,激蕩出層層浮花水浪,河面掩至她的腰間,露出上半身雪肌似玉,傲挺如峰的纖曼身軀,她仰頭而望,天空陰霾四布,雨點傾盆而瀉。

下雨了。

大奴看一眼那輛還好好地被栓在岸邊的馬車,不由得笑了一笑,只要二奴還在裡頭安然睡着就好,她跟自己不一樣,淋不得這場突至暴雨。

大奴再次沉下水面,松林里,他濕了衣衫,卻凝望如故。

暴雨很快停歇,雲開霧散,又一片金燦陽光灑下,河面波光如粼,熠熠生輝,看到她從河裡漸漸浮身,邁步走出,河水漸次滑至她的腰下,她走上岸頭,她精緻有如天工玉雕一般的嬌軀讓他不由得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終是微微地撇開眼去,忽見自己的好友從那頭走了過來。

他心頭一顫,撥馬過去,好友正好奇地想問他在看什麼,一轉頭時,已被他遮掩了雙目。

“沒事,你到前面等我,我馬上過來。”

他把好友趕走了,回到河岸灘子前,大奴已經晒乾了全身,撿起地上已幹了的兩套衣服,卻在起身的一剎那,他看到她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停滯。

他皺皺眉,她怎麼了,不舒服嗎?

大奴在起身的時候,感到腹間傳來的一陣劇痛,忽然想起自己的月期已近,先前未曾留意,剛才泡了河浴又淋了一場大雨,這會兒腹痛起來,才知道原來,她也是淋不得這場突至暴雨的。

大奴抓起衣物,跑向馬車,先上了車給二奴穿上衣服,才給自己套上一件絹布長衫,一邊系著腰帶一邊下車來解套馬繩,剛解完了繩,大奴要拉馬起行時,腹下絞痛猛至,忽而眩暈,漸已不能視物,大奴恍惚之下,一把扶住馬身,身子搖搖欲墜,雙膝一軟,跌進了一個懷抱。

大奴意識尚未全失,無力睜眼之際,模模糊糊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龐。

“你,是……你。”話音未完,她便倒在了他的胸前。

他把大奴抱起來,放進了車裡,恰時,他的好友見他長久不來,便又驅馬回過來找,他讓好友到前面去找找有無可供休息的避陽之處,好友前去找了一陣,回來說:“前面有處石洞,可以避一避。”

他驅車趕到了那石洞所在處,把大奴和二奴分別抱進洞里,又讓好友到就近的村鎮去弄些吃的和幾件衣服過來,好友依言而去。

洞口背陽而立,裡頭照不進一絲陽光,暑氣消去不少,他在洞里徘徊片刻,到大奴身邊去坐了一會兒,他探探她的額頭,稍微地有些溫度,不過不高,應該不要緊。

細看了她一陣之後,他忽然回頭去看沉睡中隱隱泛起笑顏的二奴,垂目凝想片刻,取出隨身攜帶的包裹,拿出一套針和一盒顏料,蹲到她身邊,微微撥開她額際的散發,拿針在她纖嫩的肌膚上刺出了一個藍紫相間的蝴蝶刺青。

大奴醒來,他便拿着好友帶回來的果子和糕點遞給她,問她:“好些了嗎,先吃點東西。”

睡過一覺,腹間的痛已經好了許多,只是泡在河裡淋了雨,微微地感到有些發熱,大奴撐起身來,接過他手裡的食物時,看到旁邊二奴的左額上多一塊美艷妖冶的蝴蝶青,眼裡閃過一絲光芒,轉而問他:“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他點頭,淡聲而答。

“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你在她臉上刺青,你想幹什麼?”她似乎很生氣。

他輕眉一笑,“她若是嫁不掉,我可以娶她。”

大奴一愣,繼而覺得可笑,他居然對一個沉睡不醒的人,說要娶她。

“你們長得一模一樣,我不想以後看見你時,不知道是你,還是她。”他用淡如煙緲的嗓音向她解釋。

大奴愕然,撇回頭看見他一雙靜潭深眸凝注自己,唇邊不覺略略地浮過煙雲般的一抹笑意,狐眼眯出一條動人的弧縫,“你說什麼?”

他揚唇笑了笑,不答反問:“小娘子可是要去揚州城?”

大奴斂回視線,拿了塊糕點放在嘴裡,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把好友拿回來的幾件衣服擺到她手邊,“這是幾套依你身形買回來的男子長衫,你穿着它會比較方便一些。”

大奴低眉看了看手邊的幾件素色綾緞衫,她也正想着要去弄幾件男子服來換着,不想倒被這人首先想到了,大奴看了他一眼,眼裡不見多少的感激,卻有審詳的味道。

他微微一笑,補充道:“沒有惡意,一個女子單獨出行不安全,尤其像小娘子這般絕色傾城的容貌,在下只是略盡綿薄之力,不想小娘子因此受累。”

大奴忽地咳了兩聲,把吃在嘴裡的糕點屑都噴了出來,他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發覺她的體溫比剛才高出了許多。

“你發燒了?”

大奴抹了抹嘴,搖搖頭,“沒事,大概是淋了雨。”

“那你睡一會兒吧,我不打擾你了。”

大奴不置可否,他起身走了出去,好友在外面蹲坐着,瞧了他出來,便起身要說話,他抬手止住,兩人走到了百步之遙,確定話音傳不到石洞,好友才說:“我們也要去揚州城,何不帶了她們一起去?”

“帶了她們不方便,是福是禍,且看她們自己吧。”他淡然地回答。

好友回頭朝洞里看了一眼,忽然曖昧地笑道:“你莫不是怕帶了她們,叫她們見了那柏小相公,就捨不得走了吧?”

他垂眉低目地揚揚嘴角,頗覺好笑地搖了搖頭。

“我們也不去柏將軍府上,又怎會見得到柏小相公?”

“那你為何不帶上她們?”

他轉眸淡望,“我為何要帶她們?”

夜間,大奴只覺得渾身忽冷忽熱,一會兒汗水涔涔,一會兒又寒顫連連,嗓子也是又干又燥,連連地咳了一陣子,把一旁挨着牆頭睡着的人給吵了醒,他聽到大奴傳來的陣陣咳嗽嘶啞,便去取了水袋過來,坐到她身旁,扶起半夢半醒的大奴,拿水袋給她餵了幾口水,大奴忽感嗓子濕潤了些,輕輕地咳過幾聲,迷迷糊糊地再度睡過去。

他放下水袋,扶過她的身子把她抱進懷裡。

大奴次日早晨醒來,已是大愈,神清氣爽,身體也甚覺輕鬆,睜開眼睛,才發覺自己不是躺在冷硬的地上,而是某人溫暖的懷裡。

她陡地坐起身,有點莫名惱意,在一個男人懷裡睡了一夜,還睡得這般安穩。

他依舊坐靠着一動未動,但她知道他已經醒了,她能分明感到從他緊凝的如泉清眸中散發出來的兩道深幽目光,大奴故意撇開與那兩道目光的相遇,徑直站起來身,說道:“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換衣服。”

他收回清泉眸光,點頭淺眉一笑,起身出了洞。

大奴穿上一套黑色直紋長衫,又將自己的頭髮籠成一個單髻束在腦後拿了一塊黑色巾幘包起來,如此穿戴,大奴儼然變成了一個風流俊俏的少年郎,若隱去眉間的狐媚之氣,便多了一份清凜豪邁的爽朗英氣。

大奴抱了二奴起來,走至洞外,洞外的兩人回身瞧見大奴,目光不禁都是一亮,大奴繞開他們,把二奴放進了車廂,一躍跳上車板,告了一聲別自要離去時,發現自己身邊的七百貫錢沒有了,下車回洞去找,正好面對了那個迎上身來的石青色俊挺身影。

大奴愣了一下,抬起頭,兩人目光相撞而視,凝睇間一時無言。

大奴翕動唇瓣,卻不知該說什麼,他伸手遞過一隻包袱,“這是買給你的衣服,不穿也拿着,裡面還有你之前的那一套,和七百貫錢。”

大奴接過手來,道了聲謝,垂目轉身,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臂,將她攔住。

“還有事嗎?”大奴壓住自己呼之欲出的心情,回眸媚然將眼瞼抬起,問道。

“這是特製的面藻豆,送給你,作個紀念,”他把一瓶精緻的白玉雕花方盒放到她手裡,“對疤痕有奇效,你應該能用得上。”

大奴寧神看着手裡從他指間遞過來的玉盒,漸漸地,把五指收攏,說了一句“多謝”,便毅然轉身跳上馬車,持韁而去。

若是還能再遇見你,我的芙蓉嫣霞,便會為你綻放。

大奴的車馬遠去,揚起一片飛沙塵影,他站在洞口,遙望着送她遠去,塵蒙了他的眼,卻蒙不住眼裡的那一絲眷戀。

“你既捨不得,為什麼還要放她自己走呢,謨辰?”好友惋惜道。

“若是再遇見她,我便不會再放了。”

一聲輕哨,駿馬馳來,他飛躍上馬,馳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