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啪——”的一聲脆響,尉遲燕的臉被扇的歪在一邊,開裂的唇角立即有血絲淌了下來。

尉遲燕雙手扶着跪地的秦槐遠,不可置信的仰頭望着戟指怒目、氣喘如牛的皇帝,一時間彷彿都已不認識這個人。

皇帝懲罰太子,會斥責,會禁足,若有責打,也絕不會打臉。

巴掌落在太子臉上,就等同於打碎了他所有的尊嚴和威望,這又叫太子將來如何在臣子面前服眾?

可現在又驚又怒的皇帝根本就顧不上這些。皇帝眼裡心裡除了對臣子無能的怨懟,就是對周朝人打到京城來的恐懼,哪裡還剩下別的?

“朕看你這個太子是做的太久了,做的心都大了!現在你也敢當著重臣的面與朕叫囂,將來若叫你當位,你尾巴還不撅天上去!到時你又要將朕置於何地!”

皇帝猶不解恨,抓了硯台重重的朝尉遲燕擲去。

幸而寧王快了一步,一伸手將那成年男子巴掌大的硯台接住了,才沒讓尉遲燕的腦袋當場就開花,弄了滿手滿袍袖的墨汁也不敢擦,只得額頭貼地再度叩頭。

“皇兄息怒。”

“反了,反了!”皇帝指着寧王,越發的暴跳如雷。

“皇兄,太子殿下也是一時疏忽,況且您就這麼一個子嗣,若是傷了他的性命,皇兄時候還不心疼?”

寧王的勸說也是好意,皇帝原本子嗣不豐,就只有太子一棵獨苗,若是憤怒之下將人打出個好歹,將來皇位又要誰來繼承?

可這話聽在皇帝的耳中,他就不免多想起來,斜睨着寧王,暗想他是否在嘲諷自己某方面的能力。

曹國丈見寧王的話分散了皇帝的注意,便又將火引回到秦槐遠身上,義憤填膺道:“皇上息怒,太子殿下心性純直,今日會當面衝撞了皇上,必然是因奸人挑唆、誤導才會左了心性,還望皇上明鑒。”

奸人挑唆?太子與誰親近?前一陣子又是誰教導太子?奸人是誰便已不言而喻了。

皇帝看向秦槐遠,面色陰沉的哼了一聲,顫抖手點指着秦槐遠,半晌狠狠的拂袖,到底沒有繼續斥責,轉而看向了曹國丈。

“國丈那邊聯絡韃靼,可得了消息?若再無消息,恐怕周兵就打過來了!”皇帝煩躁的坐在了官帽椅上。

曹國丈被問的面色不大好看,賠笑道:“皇上,臣已經竭盡全力遊說韃靼,只是韃靼那邊,近日來也出了一些事兒。”

“什麼事?”

“臣探聽到,韃靼可汗於前段日子被他的唯一的兒子刺殺而死了。”

“什麼?兒子殺了老子?”皇帝聞言,下意識去看一旁的尉遲燕。

曹國丈點頭道:“是,據說是韃靼可汗看上了他兒媳婦,當眾對其行強迫之事,至其兒媳羞憤自盡,他那唯一的兒子就憤然殺了他,而阿娜日公主為父報仇,又殺了其兄,如今韃靼的朝務把持在阿娜日公主的手中,他們韃靼人的三派朝臣如今正斗的激烈。臣擔心阿娜日公主無暇出兵啊。”

皇帝聞言,眉頭緊緊的糾了起來。

“如此看來,那個娘們還未必能坐得穩那個位置!國丈怎麼也不找個好人來聯絡,一個女流之輩又能成什麼氣候!”皇帝急躁的埋怨起來。

曹國丈聽的臉上就更不好看了。

皇帝自己沒本事,關鍵時刻自己國家內的事處置不當,還需要大老遠隔着個大周去求韃靼人出手相助,這會子卻嫌對方是女流之輩了。

曹國丈冷笑了一聲,道:“皇上息怒,如今且不管韃靼人當政的是人還是女,咱們首要的還是要說服他們出兵才行。韃靼與大周多年征戰,老夫就不信大周的國庫能夠支應起兩邊的戰場,否則他們也不會對咱們行騙了!”

“大周皇帝能夠如此有恃無恐的攻打咱們,說白了還不是依仗着他們北方有季澤宇把守着么!若是沒了季澤宇,韃靼人必定長驅直入,大周到時腹背受敵,我大燕並將之勇猛,必定可以將大周人攔截在關外,打的他們退回他們自己的地盤上去!”

曹國丈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皇帝被她說的熱血澎湃,彷彿已能看到大周的豈止重新飄揚在那些被他割捨掉的城池之上。

“如此看來,還是要有勞國丈繼續聯絡韃靼。只要他們肯出兵,咱們的危難獲就可解決了。”皇帝滿意的捋着鬍鬚。

曹國丈拱手應是。

秦槐遠這廂卻已是聽的眉頭緊鎖,不贊同的進言道:“皇上請聽微臣一言。曹國丈的分析固然有理,可那韃靼畢竟山高路遠,遠水接不了近渴啊。”

“逄之曦兵法如神、擅用詭道,他的十萬虎賁軍又各個驍勇善戰,如今他們又佔了奚華城,地理位置上與京都犄角相望,以逄之曦的驍勇,若等着韃靼出兵分散周朝的注意力,那虎賁軍怕都要打進來了!”

“如今咱們的東路、西路和北路大軍合計三十萬都聚集在城外,加上外城的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近三十五萬兵馬,以咱們佔據京都城的地理優勢,若選出一位優秀的將領來統帥兵馬,想來虎賁軍若直接來攻城,咱們用三十五萬兵馬來守一座堅不可摧的皇城,也並非沒有勝算。”

不等皇帝回答,曹國丈已經嘲諷的道:“哦?那依安平侯的意思,逄之曦就是那戰神臨凡,堅不可摧了?我大燕朝有真龍天子,又有蒼天庇護,難道還怕那麼一個毛都沒長其的小子?我看安平侯是把逄之曦當女婿了吧,將他誇的一朵花兒似的!”

秦槐遠眉頭緊鎖的看着曹國丈,並不與他爭辯無用的,只道:“國丈大人若對我有意見,大可以私下裡解決,好歹我也要叫您一聲岳父,您對我是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但請您不要將私人的情緒攙和進朝政里來,如今是大燕生死存亡之際,不是玩笑的!”

“你……”

曹國丈點指着秦槐遠便要反駁,可未出口的話卻被皇帝打斷了。

“都別吵了!”

曹國丈和秦槐遠都住口行禮。

皇帝怒道:“正經事你們辦不好,鬥嘴倒是一個比一個利落,朕養了你們這麼些年,難道就是看你們關鍵時刻給朕內訌的?”

“皇上息怒。”

眾人再度行禮。

皇帝冷哼道:“此事就依國丈說的去辦,曹國丈,你儘快聯絡韃靼。”

“是。”曹國丈行禮,隨即對着秦槐遠得意一笑。

皇帝又對秦槐遠道:“看在你多年來兢兢業業的份上,朕就暫且饒了你,你回去思過去吧!”

秦槐遠面色慘白,定定的望着皇帝,眼眸中的光芒逐漸暗淡下去,最後額頭貼地,沉重的應:“臣,遵旨。”

自從侯府中散去了大部分下人,眾人又都聚集在一處居住,災難到來之際,大家沒有驚慌,反倒覺得一家人的心更齊了。

內宅同工也就三十九個僕婢,還要各自負責各自的主子,秦宜寧也就免了早晚的回事,有時盡可以讓這些人來回話臨時決斷,如此一來,秦宜寧反倒覺得這樣的一個“小家”管起來當真比從前那個“大家”要輕鬆的多了。

而秦槐遠自那日從皇宮回來之後,便開始了閉門不出的日子,整日不是在廂房看書,便是後花園池塘邊賞花賞景,再不然便是在自家的魚池旁撐起傘來釣魚。那般悠哉的一過就是一天。

這些年來,秦槐遠都沒有這麼輕鬆過。

此番戰事緊張,城中大亂之際,秦槐遠卻找回了多年都沒有過的逍遙自在。

秦宜寧知道秦槐遠滿心鬱結不得發散,便時常忙完就帶着書去尋秦槐遠,或陪他釣魚,或陪他吃茶閑聊,再不然還可以請秦槐遠為她講解書中的內容。

秦槐遠要比從前秦宜寧的那個西席博學的多,引經據典不說,還時常能以朝中現成的事做例子,且語言風趣幽默,常聽的秦宜寧沉醉其中。父女兩人時常在花園涼亭或者魚塘旁的涼棚下一坐就是一整天。

“今年國事亂,為父也忙,你的生日為父也沒給你好生操辦,及笄禮暫且也行不了了。”

秦槐遠坐在交杌上,身着綾衫,頭戴草帽,手握着魚竿,話音含笑。

秦宜寧聞言笑道:“我往年也不過什麼生日的,今年六月初五那天我自己吃了長壽麵。至於及笄禮也不急在這一時,反正到二十歲之前,什麼時候行禮都一樣。”

自古的規矩,女兒家滿十五歲便可行及笄禮了,不過也不一定非要十五歲就辦,只要是在二十歲前,幾時辦都一樣。

秦槐遠笑道:“那倒是,等你定親之前行了禮也一樣。”

定親?

秦宜寧腦海中猛然出現了逄梟那張陽剛氣十足又英俊的臉苦笑着搖了搖頭。

如今這個情況,她和逄梟還有可能么?

“姑娘,姑娘。”松蘭小跑着從外頭過來。

秦宜寧和秦槐遠都笑着看了過去。

松蘭行了禮,道:“姑娘,鍾大掌柜來了,這會子正在側廳里,奴婢瞧鍾大掌柜的臉色不大好。”

秦宜寧聞言便站起身來,道:“父親,我去瞧瞧,許是寧苑那邊的事。”

“嗯,去吧。”秦槐遠懶洋洋應了一聲,就繼續專註在自己的魚竿上。

秦宜寧看父親那模樣,心裡不免嘆息,轉而快步的往側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