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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寧抿着唇,搖了搖頭:“我此時去不合適,現在聚集在寧王府的必定是宗室和皇親,我若想弔唁,也只能先回府聽父親的安排。”

寄雲便點了點頭。

她雖是大周人,可對於有氣節的英雄還是頗為尊重的,見秦宜寧默默拭淚,想到寧王畢竟是被逄梟所傷的,她又忐忑起來,便有些欲言又止。

秦宜寧見寄雲如此,嘆道:“然而戰爭就是戰爭,只要開戰,就必定會有傷亡,逄之曦與寧王從一開始就站在對立面上,我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死去的不是寧王,就會是逄之曦,這一次是逄之曦技高一籌,若是他……”

秦宜寧仰頭吸了口氣,“我到底還是自私的。”

“姑娘,您別想那麼多了。”秋露在一旁柔聲勸道,“您只是個小女子,這些大事本就不是您可以控制的,男人家的事,就讓男人家去解決吧。”

秦宜寧苦笑道:“除了這樣,我還能如何?”

主僕三人收拾了簡單的行禮離開了別院,逄梟安排來的四名精虎衛與穆靜湖早已在外備好了馬,與皇帝安排的御前侍衛作別後,一行人便從別院的側門,抄小路駛向了秦府。

出門十幾日,侯府看來並無什麼不同,只是後宅那些燒毀的院落處正有匠人在施工。

秦宜寧的馬車一到府門前,立即就有機靈的門子飛奔着往內宅去傳話。

回來的路上,寄雲已經悄聲告訴她那四個侍衛並不是什麼拳師,而是逄梟身邊的精虎衛,特地安排來保護她的,倒是讓秦宜寧的心裡很是歡喜了一陣,但想到兩國交戰,寧王薨逝,她轉而又將自己鄙視了一陣。

不過到底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她也還是要為了自己的幸福而謀劃的。

是以下車時,秦宜寧已經整理好了心情,回身對那三人笑道:“諸位若不介意,不如就與我回府中去,我來為幾位安排住處,可好?”

那四人中為首的一個,便拱手低聲道:“回姑娘的話,我等還是不隨您進府了。在外頭自在一些,行事也便宜。”

秦宜寧理解的道:“我明白了,那你們可以去踏雲客棧暫且下榻,我會告訴鍾大掌柜一聲,這段時間各位的食宿以及支用銀子,都去與鍾大掌柜哪裡領便是了。”

四人聞言,對這位美貌的未來王妃的處事更加喜歡,態度上也更加恭敬了。

“屬下多謝王妃。 ”

秦宜寧聞言,臉上騰的紅了,強作鎮定的道:“你們去吧。”

“是。”

四人行禮,便牽着馬離開了。

穆靜湖瞧見秦宜寧那紅透了的臉頰和脖頸,禁不住疑惑的道:“真是奇怪,他們也沒稱呼錯你,你臉紅什麼?”

秦宜寧早就知道穆靜湖的性子又木又呆又耿直,但聽他這樣說,還是禁不住羞意,也不回他,便進了府去。

穆靜湖是不理解的眨眨眼,進了府中便去外院自己的房間了。

這時孫氏已經帶着金媽媽和八小姐、秦慧寧迎了出來。

“我的兒!”一見秦宜寧,孫氏喜的眉開眼笑,衝上來一把將秦宜寧摟在懷裡,“你總算是回來了!這次回來就不用走了嗎?”

“母親。”秦宜寧將臉頰貼在孫氏肩頭,蹭了蹭她的脖頸,“皇上准我回家來做個居士。母親,這些日子讓您為難了吧?”

孫氏這幾天沒少與老太君鬧齟齬,雖然秦家遭逢大難後,大家看似團結了許多。可日子一旦太平下來,加之時間掩蓋了悲傷之後,老太君又如從前一樣,看孫氏橫豎不順眼。

加之老太君支持秦宜寧給皇帝做外室的舉動,讓孫氏對老太君的人品也更加不抱希望,婆媳二人這段日子幾乎是見了面就針尖對麥芒,老太君對孫氏欺壓的越發狠了,每日都讓孫氏去她身邊立規矩。

女兒不在家,孫氏忍耐良多,心裡憋着一口氣,只想着一定不能讓人看扁了。

可女兒回來了,且見了面就如此體諒的說話,孫氏的眼淚險些落下來。

“不為難,不為難,咱們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便是福分,哪裡會有什麼為難?”

秦宜寧不必細想都猜得到她不在家中時孫氏的處境,便又撒嬌的往孫氏懷裡蹭。

一旁的八小姐面帶微笑望着他們,心中雖想念已故去的嫡母和姨娘,很是羨慕秦宜寧還有母親可以撒嬌,但也是滿心祝福的。

秦慧寧卻是一臉的木然。

從前,這個懷抱是屬於她的,這個母親也是屬於她的。到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秦宜寧卻什麼都有。

剛才進門時,秦宜寧甚至正眼看她一下都不曾。

如今秦宜寧是名揚天下了,與她更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自己就連將秦宜寧當做對手的資格都沒有了。

因為,要做對手,至少要站在平等的地位上。

她還有可能與秦宜寧同等地位嗎?

六小姐的事讓她如今在府中如履薄冰,她的確是危難之際推了六小姐去擋刀子,可那種時候,她就不信換成別人處在她的角度和環境,就不會多為自己着想!

這些人僥倖保住性命,自己竊喜多少都不知道,卻來責怪她!

秦慧寧心中百轉千回之時,秦宜寧已經挽着孫氏的手臂,與八小姐說著話往慈孝園去了。

秦慧寧被丟在原地,無人理會,也只能咬着下唇尾隨上去。

“孫女給老太君請安。”

秦宜寧見了老太君,乖巧的跪下行禮。

老太君笑吟吟的望着她,“快起來吧。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孫女這些日不在家中,家裡多累老太君和二嬸操持了。”秦宜寧站起身,又問候了二夫人。

二夫人對秦宜寧的穩重、識大體一直很喜歡,且現在秦家最出息的女兒就是秦宜寧,是以二夫人拉着秦宜寧的手,好一番噓寒問暖。

一家人在慈孝園契闊片刻,老太君便吩咐了預備午膳。

三老爺、秦寒和秦宇用飯時回來,見了秦宜寧也很歡喜。細問為何皇上忽然允准了她回家來,秦宜寧並未細說她與皇后之間的矛盾,怕引起家裡女眷的恐慌,也就只說是皇上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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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的喪禮辦的轟動京都,秦宜寧也隨着家中的女眷去弔唁,還去安慰了王妃。

只是人死如燈滅,再強悍的人,也終究有離開的一日,英雄歸去,難免叫人唏噓。

待到寧王入殮下葬之後,朝廷拍賣官職,允許商人以糧食為代價前來交易的事也如火如荼的辦了起來。

眼瞧着城中的糧倉開始一車一車的往裡運糧,糧店裡的米價也開始回緩,逐漸趨於能讓百姓接受的略貴範圍,被寧王薨逝的悲傷籠罩的京都,也終於歡快起來。

畢竟,老百姓到底還是關心自己是否能吃飽多一些,至於其他的,升斗小民哪裡能管得了?

而經過了一個月的休養,秦宜寧肩頭的傷終於好了起來,冰糖為她開了補氣血的藥方,也讓她吃的面色好轉,不再是從前那般清白,也不再動輒頭暈心慌了。

這一天傍晚,秦宜寧留下冰糖在屋裡上夜,二人在外間搖着扇子低聲說話,忽然就聽見內室里似有窗戶被推開時的輕微“吱嘎”聲。

冰糖道:“今晚上風大,許又將凈房的窗子吹開了,我去栓好。”

“不用,我正巧要去凈房。”秦宜寧趿鞋下地,笑道,“你將席子鋪好吧,天色不早,咱們也該睡了。”

“好。”冰糖就將自己的鋪蓋鋪設在外間的羅漢床上。

秦宜寧則是披着一件小襖端着絹燈走向凈房。

誰知一撩門帘,忽然就見屋內一個黑影迎面而來。

她心頭一震,驚呼之聲剛要脫口而出,便被那人迎面摟進懷裡,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帶着一些青草氣、硝煙氣和血腥氣,霸道的佔領了她的感官。

秦宜寧的身上禁不住顫抖起來。

是他!

灼熱的唇落在她的脖頸上,逄梟低沉的聲音就在耳畔,“宜姐兒,我來看看你。 ”

秦宜寧心裡簡直小鹿亂撞,手中的絹燈險些握不住,還是逄梟眼疾手快的將燈接住,隨口吹滅了。

燈光明亮,外面很容易看到窗欞上的人影。

他們若想安全,只有摸着黑。

“你瘋了?這時城裡如此緊張,你怎麼進城來?就不怕被他們抓了去!”秦宜寧焦急的以氣音道。

逄梟輕笑出聲,嘴唇貼着她的耳垂,也同樣回以氣音,“再不來我就要想瘋了。快讓我看看你的傷好了沒有。”

說著就要去查看秦宜寧的肩頭。

秦宜寧羞的滿臉通紅,緊忙抓着衣襟低聲道:“都好了,都好了,你別這樣。”

冰糖在外面聽見了動靜,奇怪的問:“姑娘,你怎麼了?”

端着燈便要進來。

秦宜寧急忙道:“我沒事。”

猶豫着看向逄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安排。

逄梟笑了一聲,拉着秦宜寧的手走到了外間,低聲說:“是我。”

冰糖驚愕的瞪圓了眼,“王,王爺?你怎麼來了!”

而秦宜寧也終於藉著冰糖手中尚且來不及吹滅的燈光,看到了逄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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