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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宜寧見狀微微蹙眉,垂首行禮掩飾不留神泄露的情緒。

那美人行禮的姿態雖柔美宛若舞蹈,可嚴格說來,她姿態異常高傲,舉止也敷衍,對皇后的輕慢毫不掩飾,甚至是不等皇后開口,對方已經自己站起,扭着纖細的蠻腰,裙擺款款的攏着大紅的斗篷迎面走了過來。

秦宜寧與其餘宮婢直起身,因就站在皇后身旁,來人那大紅的斗篷隨着人的接近也映入了眼帘。

大紅即正紅,依大周的規矩,只有正房嫡妻才可穿着,難道這位是哪位大臣家新過門的女眷?

皇后面色平靜,聲音依舊溫和的對秦宜寧介紹,“這是芸妃。太后的表侄女。”

秦宜寧的眉頭微挑。

芸妃,一個妃妾,竟敢在宮裡逾矩着正紅色?

要知道,這宮裡除了來請安走動的外命婦,也只有皇后有資格着這個顏色。

這不是明晃晃的挑釁嗎!

因為自己是太后的表侄女,所以就肆無忌憚嗎?若真是如此,這個芸妃也就沒什麼好懼怕了。行事如此乖張不懂得謹慎,完全不給自己留後路的行為,也只有沒腦子的人才做的出來。

“原來是芸妃娘娘,臣婦給娘娘請安。”秦宜寧不去看那媚骨天成的美人,屈膝行了一禮。

芸妃斜睨了秦宜寧一眼,在看清秦宜寧的容貌氣度時,立即便不悅的抿緊了唇,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

皇后見芸妃那模樣,心裡便有數,忙介紹道:“芸妃妹妹入宮晚,許不識得忠順親王妃吧?這位便是忠順親王妃,才從南方回京的。”

一聽這女子是個王妃,芸妃的心放下了一半,輕蔑的撇了撇嘴,抬起手扶了扶鬢角。不過一小小王妃算什麼?她男人可是當今聖上!

芸妃理都不理秦宜寧,嬌聲嘲諷道:“皇后娘娘可真是事兒忙,如今請安都這樣遲了。怕不是對太后心生不敬之心?不想孝順?”

秦宜寧站在一側,不着痕迹的打量此人,對芸妃的感官已經差到極點,只是她不過是個外命婦,此時也沒有她插嘴的份兒。

皇后卻極為好脾氣的笑了笑,只道:“這個時辰也並不遲,太后許是剛起身的。既遇上,便一同去吧。”

芸妃撇嘴,即便這般不敬又粗魯的表情,在芸妃臉上做出來,依舊給人幾分嬌魅可人之感。

“皇后真會討巧,要去也是嬪妾先去,皇后後去才是,不然太后她老人家還以為咱們是一起來的呢。”

竟如此放肆!?

秦宜寧眉頭輕蹙,打量芸妃時的眼神又多幾分深意。

芸妃自小就美貌,從小到大是被人看慣了的,但入宮之後因為有太后偏疼的那一層關係,又有聖上對她的寵愛,已經許久沒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的盯着她看了。

芸妃冷笑的看向秦宜寧。

見她一身正紅箭袖短襖,下着牙白錦繡八幅裙,披着雪白的狐腋斗篷,抱着個精巧的黃銅小暖爐,整個人精緻漂亮的宛若畫中之人,芸妃的笑容便又冷幾分。

“你這奴婢,竟也敢盯着本宮來看!方才還沒治你行禮時怠慢之罪,這會子你偏自己撞上來!怎麼,你依仗着皇后對你看中,就敢罔顧宮中規矩,在太后的宮門前為所欲為了嗎?”

秦宜寧平靜的面容上終於有了些許波動,她彷彿能看穿一切的明媚杏眼冷然望着芸妃,不卑不亢道:“芸妃娘娘還是收斂脾氣的好。”

“你說什麼?”芸妃的眼睛瞪圓,聲音也拔高,想不到秦宜寧竟會說出這麼一句來。

“你,你算是什麼東西!區區賤婢,居然敢指責本宮!你真以為有皇后給你撐腰,就能藐視本宮了嗎!”

秦宜寧淡淡道:“芸妃娘娘說到宮規,真是可笑。若真明白宮規,那臣婦請問芸妃娘娘身上這件斗篷是怎麼一回事?皇后乃聖上嫡妻,在這宮裡,除了外命婦外只有皇后有這個穿正紅色的資格,芸妃娘娘藐視宮規,更不敬皇后,又該當何罪!”

芸妃被氣的俏臉都紅透了,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大紅斗篷,嘴唇動了動,半晌方道:“就連太后和皇后還沒說本宮不該穿這斗篷呢,你一個賤婢,憑什麼指責本宮!”眼珠一轉,看到秦宜寧裡頭的小襖,嘲諷道,“你再看看你自己,你說我不該穿正紅,你自己還不是穿了!”

秦宜寧嘲諷一笑:“臣婦乃忠順親王明媒正娶的正妃,敢問您又是哪一位?”

“你!放肆!你居然敢如此對本宮說話!來人,將這個放肆的奴婢給本宮叉出去!”

“放肆?臣婦乃聖上御口親封的超一品誥命,敢問您又是幾品?您一口一個‘賤婢’‘奴婢’的稱呼臣婦,臣婦倒是想問問,如臣婦這等的超品命婦,難道在您的眼中也只是奴婢嗎?臣婦與忠順親王夫妻一體,若臣婦都是奴婢,忠順親王又成了為什麼?身上體恤臣屬,到了您這裡,您卻肆無忌憚的貶低臣屬,敢問,是誰給您這個膽子!”

“放肆!放肆!你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你敢對本宮無力!來人,把她給本宮杖責一百!將她打出去!打出去!”

芸妃身後的宮婢們對視了一眼,猶猶豫豫的想要上前。

“我看看誰敢。”秦宜寧背脊挺直,冷漠視線掃過那些人。

宮婢們腳步一頓,不敢動了。

“皇后仁孝慈和,對芸妃處處禮讓,芸妃卻恃寵生嬌、咄咄逼人,區區妃妾,卻敢逾越宮規着正紅色!還敢在皇后跟前大呼小叫,皇后尚未說什麼,你卻以妃妾之軀,膽敢妄圖處置超一品王妃,敢問芸妃,是誰給您這個全力,又是誰給你這個勇氣?”

“你,你……”芸妃氣喘吁吁,纖纖玉指點指着秦宜寧。

她是皇帝的女人,秦宜寧只是個王爺的女人,她的心裡,自己比秦宜寧高貴的多了,想不到秦宜寧居然會當面如此給她難堪!

當著這麼多宮人的面,這件事眨眼就有可能傳遍宮闈,往後她還怎麼做人?!

芸妃氣的俏臉通紅,竟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秦宜寧見芸妃居然是那種說不過就撒潑的類型,無語的看向了一旁的皇后,行禮恭敬的道:“皇后娘娘,臣婦覺得,芸妃娘娘不如跟着臣婦一同與嬤嬤學習規矩禮儀吧,連宮規與尊卑都分不清,若是韃靼公主與隨從來了,當面遇上了,怕不是要叫韃靼人看了笑話?”

皇后此時心裡的爽快已經是前所未有,她想不到秦宜寧竟然會如此痛快的當面就將芸妃收拾了一頓。

這也是芸妃蠢。秦宜寧的父親是禮部尚書,素有智潘安之稱的秦槐遠,她的丈夫又是戰功赫赫的武英殿大學士兼平南大元帥的忠順親王逄梟,她自己也不簡單,她還是青天盟的現任盟主,她幫助過聖上奪回皇宮,就連聖上都對她以仕人之禮相待。

面對這樣的超品命婦,芸妃自己又立身不正,居然還敢出演挑釁,秦宜寧會讓着她才是奇怪。

皇后心情舒暢的點頭,笑道:“你說的是。芸妃妹妹聰明伶俐,想來也是因入宮時間不長,才會對宮中的規矩不甚了解。回頭跟着嬤嬤多學習學習也便是了。”

芸妃咬牙切齒,眼眸含淚的瞪着秦宜寧。

若不是秦宜寧那般折她的臉面,她哪裡需要被皇后如此羞辱!

秦宜寧雖然不願意惹事,但是真有人在她跟前沒事找事,她也絕對不會怕事。芸妃這般瞪着她,她索性也直接大大方方看回去。

“芸妃難道沒聽見皇后娘娘的吩咐?”

“你少得意!”芸妃咬牙切齒,怒而看向皇后,氣沖沖道,“嬪妾尊命!”

“嗯,”皇后笑道,“既然如此,就請芸妃妹妹先將不和宮規之處先改正了吧。”

什麼意思?

不合規矩之處,不就是她身上的斗篷嗎?

改正,難道是讓她當眾將斗篷扒下來?

芸妃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眼裡蓄了淚,眼淚要落不落時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今日若是真的在此處被扒了斗篷,往後她還怎麼在宮裡行走?

“皇后娘娘如此,可考慮過嬪妾?又可考慮過聖上與太后的心情?”

皇后皺了皺眉頭,想起太后與李啟天,心中那愉快舒暢的感覺立即被憋悶取代,再度覺得心灰意懶起來。

她的日子還有什麼奔頭?如此針尖對麥芒,對她來說也沒什麼意義。

眼見皇后方才還氣場十足,一句話就萎靡起來,秦宜寧便明白,皇后的心中一定是有心結。

皇后淡淡道:“明日芸妃便來坤寧宮一同學規矩吧。孫嬤嬤。”

“奴婢在。”皇后身後年約四旬的婦人站了出來。

“去芸妃娘娘宮裡取一件和規矩的斗篷來,服侍芸妃娘娘更衣。”

“是。”

孫嬤嬤行禮,快步離開。

芸妃咬着唇掉眼淚,怎麼想都覺得自己不能吃了這個虧,她看了眼不遠處的慈安宮,索性甩開身邊宮婢扶着她的手,提裙擺就往太后宮裡跑去,便跑還便嚷:“表姑母,表姑母!您要給芸兒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