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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次孫女王貳五歲遇難,王族長因着王貳並非真正的白壹,只是頂替名諱生活着,王貳死後,王族長沒宣布白壹的死亡,因着真正的白壹,也就是夜十一還好生生地呆在京城。

接下來的五年里,王族長對外宣稱琅琊王氏大小姐因遇匪幸而得存,但受了重傷得到雀谷靜心療養,而移居雀谷,暫時不回琅琊。

此後,夜十一十歲的這一年設計借死遁離夜家女此身份,雀谷里無中生有的琅琊王氏大小姐的這個身份,正好給了夜十一最恰當的新生。

夜十一隻以為是郝龍為她費心思備下的身份,卻不知白壹原本就該是她的身份。

王族長得知真正的嫡長孫女回來之後,忍下想連夜趕赴雀谷的衝動,熬到壽辰將近,以壽辰借口見見夜十一,故十歲這年,夜十一匆匆回了趟琅琊王府,不過兩日,又匆匆離開回到雀谷。

直至十九歲,夜十一方以白壹的身份正式回歸琅琊白氏,開始為重新回到京城而做準備。

此期間,郝龍沒說夜十一其實就是真正的白壹,王族長更沒說,廖廖數位知情者皆閉口不言,以至於一直到夜十一回到京城,她仍不知這個真相。

王族長心心念念不知已走到哪兒的王肆自然也不知此真相。

王族長念叨的隔日清晨,王肆恰恰進入京城地界,走官道走到快近午時,方進了城門,直奔競園。

王肆初次見到長姐的時候,是在四歲那年,祖父壽辰大辦,幼時遇匪受重傷一直在雀谷靜養的長姐已有十歲,因着祖父想念極了長姐,長姐應了祖父的要求,說會回琅琊慶賀祖父壽辰。

那時她其實沒想太多,也想不了太多,只覺得長姐要回來了,她很高興。

自出生,她便沒有兄弟姐妹,姨娘也在她不滿周歲的時候便因病去逝,自此她便抱到柏壽院,由祖母親自教養着長大。

但可能是因着整個琅琊王氏嫡支里,孫輩中就她一位小姐,縱然是庶出,祖母也將她疼進心眼裡,祖父更是時常同祖母說,女娃兒嬌貴,莫要太嚴厲了。

直至她十三歲,她第二次見到長姐。

長姐終於不用再回雀谷,在琅琊王府里長住下來的這一年,祖父卻一改慈愛放任的態度,突然方方面面開始對她嚴格起來,有時候嚴厲得讓她受不住,她便會找一個誰也找不着的地方偷偷地掉金豆子。

黑黑的,逼仄的,綣縮在無人發覺的角落裡,她孤獨可憐得像只被拋棄的小貓。

有一回,月黑風高,也是這樣秋高氣爽的季節,她抽抽嗒嗒地掉着眼淚,祖父嚴肅而又失望的表情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是比不上長姐的明**人,更比不上長姐的聰穎能幹,根本上她自出生就比不過長姐。

誰教長姐是嫡出,而她是庶出呢。

對吧,不能怪她的對吧。

祖父怎麼就不明白呢,明明有長姐在,琅琊王氏以後不管嫡支家主還是整個家族的族長,那都該是長姐的位置才對。

她從來沒想過要這兩個位置,她能當好王家二小姐就已經很不錯了。

可就是這一夜,她掉着眼淚掉着眼淚的空檔,無意間側臉一看,突然就被身側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黑影嚇到了。

當時她一下子就尖叫着跳了起來。

幸好她找的這個院子角落夠偏僻,莫說主子,就是下人都甚少經過,她的這一叫一跳,沒招來什麼人,倒是招來一句清清冷冷的話。

“叫什麼?膽兒這麼小,還敢跑來如此寂靜之地,你是想練喉嚨唱戲?”

是長姐!

她怔怔地看着站在她身後側的長姐,一身素衫素裙,長長的白綾隨着夜風飄起盪落,就那麼站着,都優雅貴氣地令她自慚形穢。

以往她不服氣,憑什麼她生出就得是庶出,長姐生出就得高高在上的嫡出,雖同是嫡支孫輩,可在他人眼裡,她這個二小姐遠遠不如長姐貴重。

四歲那年,長姐只留在府中兩日,她都來不及好好看清長姐的模樣,亦來不及實現長姐未回之前,她連夢都想長姐抱她一抱的願望,長姐便走了。

十三歲那年,長姐終於回到府中長住,她卻再無幼時那般單純美好的想法,她清楚地知道了嫡庶之別,清楚地明白了長姐不要的,她才有機會繼承的琅琊王氏榮耀。

她很想親近長姐,可又不想親近長姐,她的心情如同蕩漾的鞦韆,時而上時而下,難以穩下來地拿定主意。

於是那時她嘴張了張,到最後卻是什麼也沒說,只負氣地背過身去。

剛背過身去,她便聽到長姐的輕笑聲。

如銀鈴般,真好聽,就跟長姐的人一樣,天仙似的,真好看。

意識到她在不知不覺間又迷戀上長姐的個個長處,她趕緊搖搖頭,越搖越猛,努力把什麼真好聽真好看趕出她的腦海。

“我十歲開始,割過肉,浸過酒缸,闖過鬼門關……”

割過肉?

浸過酒缸?

闖過鬼門關?

聽起來都那麼驚心動魄的,要真在長姐身邊發生過……

她打了個哆嗦,那場面她想象不全,然光窺視到一角,她便渾身直冒寒氣。

太可怕了,太恐怖了,那得多疼多不好受多驚險啊。

“你呢?你有什麼值得你選了這麼個巧妙的時辰躲在這裡哭得好似天要塌下來的經歷?”

她呢?

不滿周歲便失去親娘,算不算?

從小到大縱然有祖父祖母疼着護着,仍會有其他人有意無意地提醒她不過是個庶出的,等嫡長姐回來,她這個庶出的二小姐便什麼也不是了,這算不算?

無憂無慮地長到十三歲,歡歡喜喜地高興長姐終於回來了,她的願意可以找機會實現了,結果還未等她讓長姐抱她一抱,祖父便下了嚴令,勒令她從今往後再不能隨心所欲地活着了,被罵被訓成了家常便飯,委屈了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連哭個鼻子也不敢讓任何人看到,得選個寂靜的時辰挑個寂靜的地方偷偷地抹眼淚,這又算不算?

她沒有回答,她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