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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花山莊沒有萬樹山莊的萬惡道,卻有千鶴崖。

萬惡道在進萬樹山莊的必經之地,千鶴崖則在千花山莊後門直往十里之處。

羅湖帶着秋生冬生離開千花山莊不久,北室便入稟通稟:“大姐,這是永籍剛送來的字條。”

夜十一接過字條,解開三層摺疊,一行字映入眼帘:子時,千鶴崖見。

莫息約她,在這種時辰,且還是在千鶴崖?

“仁國公府近日可有發生何等……”夜十一思考了下,斟酌下用詞:“重大之事?”

北室南柳皆無接到關於莫家的怪導事端,齊齊搖了搖頭。

阿蒼則覺得有些奇怪,為何莫大少爺子時約大姐在千鶴崖見面,大姐會覺得莫家出了大事兒?

夢裡婚前,莫息約夜十一到千鶴崖兩次,一次是她母親薨逝多年以後,他突然有話要同她,另一次是在她嫁給他的前一晚,二人大婚的前夕,他悶不吭聲地將她帶至千鶴崖,枯坐一夜。

夢裡婚後,莫息再帶她到千鶴崖一次,這是第三回,也是她終於知道他每次有重要之事,總要帶她到千鶴崖一回,或話兒,或枯坐一夜。

雖然前兩回,他到底沒出他真正想要同她的話,最後一回更直接選擇了緘默,但她看得出來,他知道的,想要告之她的,定然非同可,且是事關她的,或許會傷害到她的,不然他不會是那樣的表情,更不會臨了臨了反而退縮,以一些可有可無的話來搪塞她。

夢外初次,他約她,子時千鶴崖見,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吧,也不知他此番能否順利出?

坐着無族徽的普通大車前往千鶴崖,踏着月色,四野寂靜,只餘風聲,夜十一想着噩夢中短短的一生,想着諸事,視線落在窗外不斷後湍夜景中,她神色有些恍惚。

十里之外的千鶴崖,隱於千鶴林之北,三面環林,一面斷崖,偏離了山路之後,大車往崖邊緩緩而行,月輝灑落在車頂,照出坐在車駕權當車夫的北室的半邊冷臉。

因着太晚,夜十一沒讓阿蒼同行,只帶着了北室南柳出來,南柳陪她坐在車內,北室趕着大車,三人趕到千鶴崖,恰恰子時。

一息不差,北室把時辰把握得很是精準。

莫息也是簡練出行,兩匹馬兒,兩個人,他與永籍。

崖口有塊類似石碑的巨石,半人高,石上題着一道行酒令,字跡已瞧不清,只大概曉得是前朝某位好酒的遊俠隨手所作,並不出名,也並不精彩,後人不知行酒令內容,只知石上所刻,乃是一首行酒令。

故此石,後人稱之行酒石。

有許多人會慕名而來,慕的不是遊俠的名兒,也非慕的行酒石中的行酒令,那些人慕的是自已的情懷,圖的是自已的痛快,贍是自已的憂愁。

莫息背靠行酒石,坐着軟墊,面前是一張矮几,的,也就堪堪放得下一個酒壺,兩個酒盞。

永籍正在給莫息倒滿酒,聽到腳步聲,他回頭見是夜十一,行過禮後,與北室南柳一樣,退至栓着兩匹馬兒的樹下,安靜地候着。

夜十一提步至矮几對座的軟墊坐下,學着莫息盤膝而坐:“騎馬來,還能帶這麼多東西,你倒是好雅興。”

少了以往莫大少爺莫大少爺地喊的疏離,她話中多了一兩分親近之意。

莫息在等着的時候,已吃了不少酒,他酒量好,倒也還清醒得很,此刻聽夜十一這般打趣他,他反有了少許醉意。

見夜十一打趣完他,伸出玉蔥般的手便要執壺倒酒,莫息按住她的手:“你是一杯便倒的好酒量,且手下留情,我尚有話兒與你。”

她醉酒的模樣雖着實可愛難得,然此處乃千鶴林,樹木頗多,參古樹者有之,她攀爬起來,定然肆無忌憚,又近千鶴崖,着實危險,恐有閃失,他不能冒險。

再者,他有正事兒。

大概來得早些,吹的夜風多些,莫息的手有些涼,覆在她手背,如同一層湖水,沁涼溫和,令夜十一不覺愣了愣,復下意識看向自已的左手腕。

袖口微掀,褪至手腕,腕上有個淺淺的牙痕。

莫息觸着夜十一細膩暖和的手,順着她視線往下移,同看到她被他咬出來的牙痕,尚未等他表達些什麼,她已將被他按住的手掙出他的手。

夜十一自顧自倒了半盞酒,端至鼻間聞了聞,用舌尖舔了舔,一半口都算不上,便滿嘴的酒香。

莫息愕然地看着夜十一動作迅速地倒酒舔,特別是她舔完酒,粉舌縮回去,作一臉高深品嘗的模樣,直教他看直了眼。

夜十一心滿意足地放下酒盞:“這樣便算吃了,總不好讓你一個人吃悶酒,有我陪着,好受些吧?”

莫息聽着緩了緩,再緩了緩:“吃悶酒?”

“不是?”夜十一想了想,夢裡三回,他皆未帶酒,此番夢外頭一回,倒是帶了酒來,她興緻頗高地往莫息那邊靠了靠:“莫非是酒壯權?”

莫息終於緩完,也終於確定來前他擔心她尚未自與皇上的那頓午膳中緩過來,他擔心得很有必要,她這般模樣,與平日大相徑庭,着實令齲憂。

“楚學正近日便會被押解進京,屆時他與楚右侍郎,皆逃不過國法制裁。”莫息伸手,將夜十一面前几上的酒盞取過,放到他幾前,明顯連舔都不讓她舔了:“這般發難寧家,容蘭郡主很滿意,你從中幫的忙,她讓我替她轉達下謝意。還有,你借病離京之事被傳出來,她希望我們不要插手。”

那封楚右侍郎寫給楚學正授意收賄收賣功名的書信,自然非楚右侍郎幹得出來之事,而是出自夜十一手中星探的東氐手筆。

東氐擅臨摹,莫息同她開口借人,她知道莫息不止是在替寧家先前算計京城魯靖王府的容蘭郡主還擊,也是在為風傳之事替她出口氣兒,而挫寧家勢力,她自然二話不便借了。

不過忙,比起莫息為楚右侍郎設下的局,連兵科劉給事中都啟動了,她幫的不足為謝。

然因此一事,倒是讓她體會到連總督承諾助她的誠意,畢竟無連總督點頭,連都給事中也不可能在早朝上接連兩番附議。

“她想自已解決,可以她的品性,大約解決不到哪兒去。”夜十一指指皆在他跟前的兩個酒盞,“既是不想我吃酒,何以帶倆酒盞來?”

“都是永書備的。”莫息表明倆酒盞非他本意,答完又意味深長地道:“太重情,是優點,也是缺點。”

夜十一腦子裡有一瞬間的怔忡,不知他此言,是在容蘭郡主,還是在他自已,亦或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