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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雨田眼不錯地盯着說不出話來的殷掠空,瞧着她抿了一口茶,端着茶杯看着茶水皺眉,便知是在嫌棄茶水有些涼了。

他等在這兒的時間也不短了,毛廟祝只送過一回茶。

等的時間長了,壺裡的茶水自然也就涼了,毛廟祝沒想來換,他也懶得開口讓毛廟祝,這才讓她喝到這杯微涼的茶。

剛如此想着,便見殷掠空擱下茶杯,拿起茶壺起身,她還未開口,已被他截了先:“不必換,我不渴,你應當也不渴,對吧?”

殷掠空張着嘴,一肚子話要說,被花雨田這麼一堵,剛站起的屁股直接又坐回石凳上,一臉悻悻地點頭:“是,不換了,督主不渴,我也不渴。”

這火氣得多大啊,連茶水都不讓她喝了。

按照平日里他縱容她的程度,她想着算着,他這是踩着十個風火輪來的吧。

低着頭,垂着眼,安靜地,乖巧地,殷掠空坐在石凳上,連腳都不敢隨便動。

“你一早便知曉?”花雨田沒讓殷掠空沉默太久,反正自來二人的關係,都是她不主動,那便由他來。

殷掠空正聚精會神地盤算着要怎麼同花雨田開口,忽被這麼一問,此十年間,漸漸沒了防備之心的她本能反應地點了下頭,點完遲了幾息,她意識到不對。

她今兒剛在她師父跟前承認,承認的還不全是事實。

至少在五角星一事兒上,她可不是在城南根牆三胡同那兒查到的,而是北女告知她和芸釵事實真相時,順帶帶給她們看的圖案,說十一已決定讓星探重現京城,五角星圖案的出現,便是通知闔京所有人一聲而打的頭陣。

“不知督主所言的知曉,是指何事?”再顧不得周全不周全,殷掠空趕緊開口問道。

花雨田瞧着巴巴盯着他,眼都不帶眨一下,卻難掩心中心虛的殷掠空,嘴角揚了揚,意味不明地反問道:“那你點頭,點的又是哪一件事兒?”

他精緻的眉眼彎彎的,好似心情很好地問了她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但殷掠空知道,這絕對是錯覺!

一個答不好,莫說茶水,指不定自今晚起,往後這土地廟的門給出不去了。

思量再三,她反問回去一個較穩妥的問題:“我師父同督主說了?”

“說了。”花雨田點頭。

黃芪肖一得知殷掠空竟是早知曉五角星之事,前腳殷掠空一走,後腳黃芪肖便派人同花雨田通了氣兒。

也不是黃芪肖真有多好,主要是因着他拿自個嬌徒沒法子,不得已拉了個同盟,想着十年來殷掠空是越來越聽花雨田的話了,惡鬼出馬,指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雖不願承認吧,但較起面子,他更在意嬌徒的安危。

五角星事關星探,事兒可大可小,廠衛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更莫說殷掠空不過是錦衣衛中一個正四品指揮僉事罷了。

“師父也真是的,怎麼什麼都同你說,說便說吧,還說得這麼快。”殷掠空小聲嘀咕道。

她師父真跟花雨田說了啊,她師父與他關係越來越融恰,兩人合起伙來同她較量,她絕對是輸得很慘的那一個。

唉……

花雨田武功高耳力佳,殷掠空嘀咕什麼,他完全聽得清清楚楚,聽到最後,又聽她長長地嘆息,不免氣極反笑:“怎麼?你瞞我們,倒是瞞出理來了?”

“也不是有理……”殷掠空難得輕聲細語的,主要也是形勢所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你別生氣,且聽我說。”

“說。”他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麼來。

“星探本就是葭寧長公主留給十一的一支隊伍,十一不在,他們也跟着消失了整整十年。”殷掠空認真地看着花雨田,“此十年,不管夜家發生什麼事情,夜家三位少爺遭受到何等的不公平待遇或欺辱,他們都不曾出現。”

“那如今又為何出現了?”花雨田面上無波地順着往下問一句,心裡卻沉了沉。

他了解殷掠空對夜十一的感情,本以為十年過去,她是徹底接受了夜十一或已成白骨的事實,此刻聽來,是他低估了她對夜十一的情誼。

星探的出現,非關夜十一那還好,若真是夜十一回來了,那小丫頭脖子上的這顆腦袋就更懸了。

“夜家三兄弟都已長成,都是該開始議親的年紀了。”殷掠空想着夜瑞的親事,“夜家公府之尊,而鄧嬌嬌只不過是一個千戶之女,都敢讓人把阿祥的腿兒險些打殘了,此事若沒個後續,往後誰還敢嫁入靜國公府?星探出手,總比夜家出手要好。”

夜家處境終歸敏感,星探雖也屬於夜家,但卻不完全屬於夜家,他們更屬於葭寧長公主,代表的更是代表着已薨的李清芙。

殷掠空說這些話的意思,花雨田完全明白:“我就是沒想到,你知曉五角星的圖案竟會比我與你師父還要早。你說說,是怎麼知曉的?又是何時知曉的?”

問的都跟她師父一個模樣。

殷掠空想了想,覺得應付黃芪肖的那一套,估計應付不了眼前的花雨田:“我查過阿祥被重傷之事……”

“知道,說點兒我不知道的。”花雨田打斷道。

殷掠空噎了噎,又道:“查的時候,碰到過鄧千戶……”

“說重點。”花雨田有些不耐煩了。

重點……

“那幾個地痞不是都找不到人了么,我便去他們的住所查,那把凹刻着五角星的小刀便大刺刺地插在他們住所的堂屋門上,那時看到了,便知曉了。”殷掠空再不彎彎繞繞的,直接一口氣兒把事先楊芸釵給她備好的說詞說出來。

她其實和鄧千戶查嫡女之死時去往地痞家看到的一樣,東廠番子得到的五角星圖案所是從這把小刀上面的圖案描摹下來的。

三方不同時間看到,卻相同地不曾去動那把小刀。

當然比起另兩方,她得到的線索來自北女,自然更多更準確,只是不能說。

芸釵說了,既然不能實說,那便說一半留一半,半真半假的,足夠交代了。

若是還無法交代,那便直接咬死,余者她皆不知了。

反正不管是她師父,還是花雨田,他們都不可能真對她嚴刑逼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