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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琳琅找不到借口攔着阿奕,不過是故意拖延時間,讓顧莞寧有些心理準備罷了。

聽到顧莞寧的聲音,琳琅略略鬆口氣,終於讓了開來。

被杖責二十的儲君忍着後背的疼痛,竭力裝着行走如常。一不小心牽動到了背上的傷口,疼得鑽心,忍不住齜牙咧嘴。

行杖責的是椒房殿里的女官們,早已得了叮囑,下手輕之又輕,絕不會傷到阿奕的筋骨。不過,再輕也是二十板子。不免要吃些皮肉之苦。

阿奕挨了打,心中並無半絲怨懟,反而充滿了愧疚自責。

他走到顧莞寧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哽咽着喊了聲:“母后!都是我沒用,竟讓母后遭受今日這樣的恥辱!”

身為中宮皇后,竟被朝中眾臣聯手相逼闖進寢宮。大秦建朝以來,這還是開天闢地第一回。

是他沒用!

他不但沒能護住母后,還要靠母后撐腰解圍。最後為眾臣代領這二十杖責,令眾臣歸心。更見母后的一片愛子苦心……

阿奕略顯單薄的肩膀不停聳動,淚水迅速滑落眼眶。

顧莞寧輕嘆一聲,溫和撫慰:“阿奕,別哭了。事情已經都過去了。”

“你不必對母后心存愧疚。你不過才十一歲,臨朝聽政只有幾個月,彈壓不住眾臣也怪不得你。再者,你父皇久病未露面,惹人生疑也是難免。今日鬧了這麼一出,讓眾臣疑心盡去,也不是壞事。”

“你受了二十杖責,後背一定疼的很。別跪着了,快些起身吧!”

溫柔的寬慰,如溪水潺潺,流淌過阿奕的耳邊。

阿奕心頭一熱。

別人都以為母后性情冷厲不近人情。唯有親近她的人才知道她的溫柔包容。只是,母后這一面,能窺見的人太少了。

阿奕胡亂用袖子抹了眼淚,然後站起身來。動作一大,後背的傷痕更痛了。阿奕咬牙忍痛,下意識地看向床榻。

和“蕭詡”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阿奕瞬間激動起來:“父皇!”

……

他有多久沒見過父皇清醒時的模樣了?

每次到寢室來,父皇總在昏睡。沒想到,今日父皇竟然醒了。

阿奕顧不得後背疼痛,一個箭步衝到床榻邊,激動不已地抓住“蕭詡”的胳膊,一聲聲地喊着父皇,目中泛起喜悅的水光。

“蕭詡”只恨自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大好機會就在眼前,他竟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阿奕喜極而泣。

顧莞寧心思縝密,行事謹慎。只讓徐滄解開他的昏穴,麻穴和啞穴未解,顯然就是為了防備此刻!

阿奕還在一聲聲地喊着父皇。

顧莞寧居高臨下地注視着“蕭詡”,目光冷然。

“蕭詡”心中冷笑連連。

他雖不能動彈不能說話,卻能用目光和阿奕“交流”,令阿奕生疑。便是沒什麼實質的用處,給顧莞寧添添堵也是好的。

“蕭詡”看向阿奕,目中露出憎恨嫌惡。

如此強烈的情緒,任誰也不會忽略。

父皇看着他的樣子,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而是看着仇人才對。

阿奕心中無端生出涼意,淚珠掛在眼角,遲遲未落:“母后,父皇為何這般看着我?”

“蕭詡”嘴角扯出譏諷的冷笑。

阿奕果然聰慧敏銳,遠勝過蠢鈍的玥姐兒。只一個眼神,便已驚覺到他的異樣!他倒要看看,顧莞寧作何解釋!

“阿奕,”顧莞寧未語先嘆:“你心中一定奇怪,為何你父皇清醒的時候,我從不允你和阿嬌來探望。今日親眼所見,你總該明白了吧!”

阿奕心中隱約有了猜測,卻不敢相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請母后明言!”

“你父皇自昏厥醒來後,便似變了個人。”顧莞寧低聲道:“語氣眼神說話和往日都大不一樣,情形時好時壞。徐滄也從未見過這等奇病怪症。”

“我不願任何人察覺此事,所以才將你父皇留在椒房殿。不讓任何人見他。”

阿奕聽得滿面駭然,脫口而出道:“母后的意思是,父皇被邪祟入了體?”

顧莞寧神色苦澀:“我也不敢斷言。”

阿奕滿心震驚,再也說不出話來。

床榻上的“蕭詡”,心中也是一沉。

顧莞寧果然是早有“準備”!便是巫術永遠解不開,他永遠佔據着這具身體,阿奕也不會再生疑,只會配合著顧莞寧一起將“真相”隱瞞下來。

一個中宮皇后,再加大秦儲君,母子齊心協力之下,耗費幾年時日,慢慢掌控朝堂。常年養病的“天子”,便成了一具身不由己的傀儡……

“蕭詡”越想越是心涼。

顧莞寧迅疾掃了如遭雷擊的“蕭詡”一眼,然後低聲對阿奕說道:“阿奕,此事只你我母子兩人知曉。絕不能告訴你皇祖母,對阿嬌也得守口如瓶。”

阿奕終於從無邊的震驚駭然中回過神來,神色鄭重地應道:“母后放心,我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這個秘密。”

“我既已知母后苦衷,日後定當和母后一起遮掩此事。”

看著兒子堅定的臉孔,顧莞寧目中閃過一絲欣慰,輕輕拍了拍阿奕的肩膀:“好!”

阿奕邁着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顧莞寧站在床榻邊,定定地看着“蕭詡”。

“蕭詡”心中冰涼,面上卻不肯示弱,和顧莞寧對視良久。心中到底是何等滋味,只有他自己知曉。

對視片刻,顧莞寧拂袖離開。

“蕭詡”眼底強撐的鎮定潰散,露出濃濃的無奈不甘。

……

眾臣以雷霆萬鈞之勢闖進椒房殿,鬧了個灰頭土臉的結局。

儲君蕭天奕代眾臣受了杖責,要休養數日,不能再上朝。

眾臣心中各自愧疚,不必細述。

韓王世子當日便被帶進了宗人府。安慶王並未急着審問,將韓王世子關進了宗人府大牢。

住在宮中的韓王世子妃林茹雪,當日下午便來了椒房殿。

“韓王世子妃前來求見,”玲瓏輕聲稟報:“娘娘可要見她?”

顧莞寧目光一閃,淡淡道:“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