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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澈很順利地搜出了八樓的巨大水池。

就在他搜樓的時候,沈妙言與君天瀾相攜踏進樓里。

少女渾身濕透,因此裹着君天瀾的斗篷。

兩人進了間乾淨的廂房,遠道跟隨而來的拂衣尋了乾淨暖和的襖裙來給沈妙言換上,沈妙言趁着在屏風後更衣的功夫,把趙無悔與君舒影這些時日以來的謀劃,盡都告知了君天瀾。

男人端坐在大椅上,燈影下的神色頗有些難看。

趙無悔與君舒影所乾的事兒,已是泯滅人性、慘絕人寰。

須知,他們並非是尋常百姓,而是高高在上的當權者!

若每個官吏都如同他們這般枉顧人倫禮法,恨不得親自拿百姓開刀,百姓將會過上怎樣水深火熱的日子?

丟了孩子向官府求助也無用,因為正是官府在幕後操持了這樣的事兒。

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被人擄走,截掉雙腿按上魚尾,被生生折磨得瘋狂,他們卻一無所知,還以為女兒或許在天邊哪個角落仍舊活得好好的……

這樣的官府,算什麼官府?

君天瀾眉尖蹙得極深,深深捻着指間的墨玉扳指,幾乎要把它生生扳斷。

沈妙言換好襖裙從屏風後出來,就瞧見男人面色不善。

她上前,從背後輕輕環住他的脖頸,“四哥,事情已經被我阻止了,等抓住趙無悔,想來這件事兒就能結束。至於君舒影……”

她抬眸,琥珀色圓瞳里倒映出兩簇淡金燭火。

五哥哥那個人,亦正亦邪,亦善亦惡,她不知道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把他扳回正途來……

君天瀾把她抱到懷裡,輕輕吻了吻她的眉眼,“一切有我。”

兩人離開廂房,蓮澈正等在游廊里。

他望了眼沈妙言,淡淡道:“暗樓里的鮫人,乃是普通女人,共有四百名。她們被人截去雙腿按上魚尾,裝扮成鮫人的模樣生活在水裡。若我得到的消息不假,她們皆是囚牢里犯下十惡不赦大罪的女子,原是死罪,卻被人偷偷運進天香引,得了個這樣的下場。”

沈妙言望向君天瀾。

君天瀾面無表情,“這麼活着,也是痛苦。既原本就犯了死罪,那就給她們一個痛快。”

蓮澈奉命走後,沈妙言想起什麼,飛快拔腿往七樓而去。

她,想去見見那個神秘的小姑娘。

然而等她到了七樓,卻見雅座內人去樓空,不止那小姑娘沒了蹤影,就連伺候她的侍女們,也毫無蹤跡。

她知曉君天瀾的人馬已經把這座樓團團包圍,能夠在四哥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人,究竟是有何等通天的本事?

而那小姑娘與羊皮畫卷,究竟又有什麼關聯?

她想不明白,只得黯然回了君天瀾身邊。

與此同時,天香引樓閣之上。

琺琅彩蘭的琉璃瓦,折射出霜白月光。

夜穹落了細雪,溫溫柔柔地灑落於無邊繁華中。

穿綉金梅花紋小斗篷的小姑娘,正漠然立於琉璃瓦上。

她梳着可愛的雙環髻,稚嫩甜美的面龐卻格外嚴肅。

白嫩纖細的小手,嚴謹地交疊於胸前,那雙漆黑烏潤的眼瞳,正靜靜俯瞰清水城夜裡的繁華笙歌。

正漠然肅立間,一道黑色殘影落於她背後。

身穿墨色大氅的少年,長身玉立,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眉眼。

月色下,只微微露出一張淡紅削薄的唇,噙着亦正亦邪的輕笑,右頰邊還有個米粒大小的酒窩兒。

他開口,嗓音裡帶着幾分痞氣,“小姐,若是給教主知曉你給人通風報信,毀了他的計劃,你又該受罰了。”

“不是有你在嗎?你會保護我的。”

小姑娘聲音甜美,可聲調卻格外平靜冷漠,宛如淬了鋪天蓋地的冰雪。

少年輕笑,“小姐,咱們該走了。”

小姑娘眉眼清麗凜冽,一言不發地朝他伸出手。

少年唇角笑意更盛,抱小孩兒般把她抱起,運着極致艷絕的輕功,倏然消失於這雕樑畫棟、繁華熱鬧的古城夜色里。

……

另一邊,君舒影面無表情地回到相府。

徑直闖進君陸離所居住的偏僻院落,他一腳踹開他的寢屋門,就看見那小子站在窗畔。

似是沒料到他會突然闖進來,那小子嚇得猛然轉身,小臉在燈火中看起來格外慘白。

他舔了舔唇瓣,訕訕道:“五……五皇兄?大半夜的,你,你怎麼來了……”

“五皇兄?”君舒影咀嚼着這個詞,笑容冷漠地緩步上前,“君陸離,在你眼裡,不該是只有一個四皇兄嗎?我這位五皇兄,如何能入你的眼,如何能得你的敬重?”

“五皇兄在說什麼,陸離,陸離聽不懂……”

君陸離嚇壞了,面無血色,小心翼翼離開窗畔,朝旁邊退去。

君舒影一把擭住他的衣領把他拖到自己跟前,碎玉敲冰般的聲音,充滿了薄涼的冷意,“當初鎬京城裡的蠱毒,是你給妙妙通風報信的,是也不是?”

君陸離一怔,漂亮的丹鳳眼倏然放大。

“後來,被關押在相府暗牢里的小孩兒,也是你與妙妙合作,把他們放走的,是也不是?”

君陸離額間沁出冷汗,張開嘴不知該說什麼,於是又訕訕閉了嘴。

君舒影冷笑,“至於妙妙能逃出相府,也是你背地裡乾的好事!而今晚,君天瀾之所以能那麼快尋到天香引,同樣是你暗中通風報信!君陸離,你眼中只有你的四哥!然而,你須知曉,替你母妃娘家翻案的人,是我君舒影!”

君陸離嚇得要死,在君舒影手底下瑟瑟發抖了半晌,忽然“哇”一聲哭了出來。

不過十五歲的少年,在靈安寺後山住了那麼久,從沒有見過什麼大場面,一心只知拜佛誦經,天生一顆純善的心。

他是分得清善惡好壞的啊!

可君舒影才不管這些。

在他眼裡,他自己做的才是對的,其餘人做的一切,都是錯的!

他殺人,

亦不過是因為那些人太弱小,所以才會被他殺害!

這世間就是如此,弱肉強食,勝利的人才有最終的話語權。

他面無表情,將君陸離推倒在地,不知從哪兒抽出長鞭,發狠般猛然抽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