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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距離王府很近,步行大概也用不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可走一個來回,這日晌午,婉婉帶着儀駕去了王宮。

孟璋照例在後花園的玉湖邊上垂釣,自從退休之後,他就迷上了大虞傳來的這項休閑活動,每日至少要在湖邊坐上個把時辰。得知孟璋正在玉湖苑釣魚,婉婉便叫其餘人等着,自己只帶着若翎去了玉湖邊上。

孟璋垂釣喜清靜,聽見微弱的腳步聲從身後自遠而近傳來,擠着眉毛回頭,見是婉婉來了,眉頭便舒展開來,這個兒媳婦,素來頗得孟璋的滿意。

“父君夏日垂釣,該找個樹下庇蔭的地方才是,帶着斗笠坐在太陽下,仔細曬着。”婉婉說著,挽了挽裙擺坐在他身邊。

“呵呵!”他笑了兩聲。

這老者兩鬢染着微霜,釣魚的時候通常穿一身素氣的布衣,看起來和普通的老者沒什麼區別,因連年征戰留下的暗傷,身體顯得大不如前。

“端王妃不知,”他稱呼小輩隨常人叫法,平日也會稱呼孟玔二皇子,“父君雖是上了些年紀,但是這點日頭還是無足掛齒的,人啊,身子磨耐的多了,反而不能太舒坦了!”他揚了揚眉毛,趁水面平靜的空兒抬頭遠眺,抬手遮住直射的日光,眯着眼,卻很愜意。

“父親歇下來了,也是對自己這般嚴格,您這樣做,也是給王爺、貝子他們做了個好樣子,他們如今連連戰捷,我們的士族也越來越壯大,這都歸功於父君的明治。”婉婉看着水面,說這話,倒是從心而發的。

這個年紀的人聽兩句好話自是不會洋洋自得,更何況孟璋這樣的人,不過聽着婉婉的贊言,他的心頭還是湧上一股成就感,雖然類似的恭迎之語,他一輩子不知道聽了多少,但從婉婉這個兒媳婦口中說出來,就很是受用。十幾歲上陣帶兵,披荊斬棘多年,難得是這樣的經歷沒有單單把他練成個善戰的將軍,而是越來越磨鍊了意志,充滿了雄心,勢要平定屬國,拿下大虞而後一統天下。

要成就這樣的宏願,可不只是能謀善戰便可以的,膽識和耐力他都有,但終究人生苦短,僅憑他一人甚至一輩人,是完不成的。他現在歇下來了,整日呆在宮裡,有孟玔坐鎮前線,他無需過問前,國事如今也由大皇子孟瑄給他料理着,平日閑庭觀花,除了操心皇嗣的問題,好像也沒有更大的事了。

這次納妃,也是他的主意,眼瞅大戰即將告捷,這麼做算是給孟玔一個獎勵,又圖着給孟氏皇族多添幾個小皇孫,又能拉攏周邊屬國的關係,怎麼算都是一筆賺的賬。

他這樣做的意圖,婉婉當時便領會了其中含義,所以三百里加急快信送給了她叔叔董騫,有了羲謠嫁到餘姚國來的後話。

不過婉婉當年嫁過來的時候,卻是比她周折。

那年婉婉早已有了意中人,是為了駱越士族的利益,才被改了這門政治姻親。她流着眼淚嫁過來,憑着自己的聰慧與王宮親族關係處的的很好,加之勤懇恭敬,將王府後院治理的井井有條,才得孟璋囑意,登上了正王妃之位,保得丹丘這幾年安穩太平,就連給大虞上交的賦稅也因隨着實力日益壯大的餘姚而比其他屬國少得多。

對於正王妃之位,孟玔也曾向他父君提起,說董其姝較得他心,又育有貝子,頗有要扶她上位的意思,最終還是在孟璋這裡卡了殼。

話說這後院的事,根本也不該是他這個當父親的人該插手的,不過孟玔當局者迷,他這個父君可不是吃素的,他看什麼大事小情明眼着呢,有一點他也是比旁人看的明白,家基乃國基的根本,若是小家都不穩定了,大家定不會經得起風吹雨淋,王公之家更不能亂了章程,若是婉婉不給他這個二皇子掌家,他是多少有些不放心的。

對於孟璋的意思,婉婉看在心裡,嘴上從不招搖,但是心裡明白,也善於牢牢的把握住公公對她的信任。

“大貝子這幾日可還好?”孟璋忽地想起,便問。

這話聽起來和再尋常不過的問候沒什麼兩樣,不過得看問的人是誰。

提起大貝子,婉婉一陣頭痛。十幾歲的青年,性格脾氣也定的差不多了,是什麼樣子,還能一日就改了嗎?可是她還是粉飾了些許,答道:“大貝子這幾天一直在王府呢,沒怎麼出去,瞧着懂事不少。”

“哦?”孟璋露出幾分悅色,“我道擔心他不懂事與你衝撞,不過這也是因着他娘親的事過不去,話說回來,他就連衝撞起我來也沒什麼忌憚,如今王妃畢竟是他的嫡母,無需給他一般見識,該管的時候還需多多管教才是。”

“媳婦謹遵父君教誨,定當為貝子盡責。”她這麼回答,心上卻不由得鑽上一股堵勁兒。

她這個嫡子啊,一言難盡。

“不僅是盡責,這小野駒需要馴服,你儘管放開手就是,不要有什麼顧慮。”他眼睛盯着水面。

婉婉應承着,卻着實沒打算這樣做。這小野駒脫了韁,儼然放飛自我了,他父君拿他沒有辦法,她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新人都已安頓好了,也已經聽了訓講,待王爺回來,正式行了冊封,媳婦就帶她們前來給父君和代妃娘娘請安。”她將話題轉到來意上。

孟璋想了一會兒,道:“這次冊封,你有何想法?”

“自然是由您和王爺定奪。”她答道。

“我看,這次封妃,就由你來定吧。”

“封妃的事,牽涉各族關係,媳婦不敢妄自定奪。”孟璋這是……又給她放了個權鞏固她的威信呢,但是這事兒,辦好了是好,辦不好可是個得罪人的差事。

孟璋又說了一次。

照他的行事準則,決定的事不說三遍,婉婉知道他確是想着意於她了,也便應了。

王府里,司務處的一個小廝躬頭哈腦的將新晉主子和丫鬟的名冊資料簿,遞給了大貝子孟玉祥。

他接過冊子甩到桌案上,單手攤開。

“她,這個,還有這個……”他側臉對小廝道:“就這幾個!”

孟釧不在府里,他就樂的在府中宴客,不過這府上的丫頭,前後都是那些人,別說他,就連他那些朋友也都看的膩味了。聽說這次來了新人,他可不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這些丫頭數年如一日的伺候一個主子,有什麼意思?這回就叫她們瞧瞧新鮮。

“我的大貝子,這幾位……可是……新晉主子的貼身丫鬟,要去請,恐怕還要王妃允准,下來批……”

小廝批條還未說出口,頭上已經挨了孟玉祥一巴掌。

“小爺我這麼重要的聚會,要她們來侍候一時半會兒的,還跟我要批條?你不說我不說,王妃會知道么?”

小廝為難的想着,就算像他說的你不說,我不說,人家小主子總是要知道,若不放人,也不好辦呀。

見他杵在原地不動,孟玉祥丟給他一個令牌:“就說我宴客要用人,用一日即還!”

小廝得了令牌,心裡卻還是七上八下的,將孟玉祥點出的名字用紙筆抄了一遍,吩咐了司衣房給她們準備新羅裳,就拿着名單去叫人了,心裡不停默禱着大貝子別作的太過火,否則要是被端王爺知道了,他十個腦袋也不夠墊底的。敏羅,婉玲,流沙……清一色的都是新面孔,這次大貝子的晚宴,不知又要……小廝一邊忙着,一邊在心裡忍不住嘀咕。

府內的觀清溫泉,流沙將自己沒在水裡,靠在泉邊上,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說借她們去貝子院里侍奉來賓嗎?怎麼帶她們來泡起了溫泉?婉玲和小蘇她們嬉鬧着,水花四濺,霧氣繚繞,似乎一派輕鬆愉快的氛圍。

這時,岸上拖來衣架,上面掛滿了清一色上好的桃粉色羅絹裙,丫鬟們看着好看的衣裳拍着手樂,她卻越來越感到不安。

帶她們去宴廳的,是一個沒見過的侍衛,通往的路曲折蜿蜒,她小心翼翼、步履匆匆的跟着,心想着和羲謠初來府上逛園子的時候,倒沒記得來過這裡。

越走越深,越深越靜謐,一直到了王府深處園子里的綺雲院。

院里傳來陣陣的嬉笑和笙竹聲。

此時,廳內四周皆拉上了垂地的棗色帘子,避不見日。一個香肩半裸的女子,斜躺在孟玉祥懷中,旁邊還有一個敬酒的,襟子已經褪去大半,兩對半球赫然裸露,迎上他肆意遊走揉捏的手,兩側的席地雅位上,景象也比此有過之而無不及。

流沙從側簾處被帶進去,看到眼前這副景象,驚下巴差點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