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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嘴角一彎,綻出溫柔的笑容,臉頰泛紅起來:“好的。孟郎他從不曾與奴婢臉紅的,也不曾納過妾室,便是連個通房都沒有的。老夫人往前待奴婢很好,她醉心書法與佛法,倒不怎麼常常要奴婢立規矩。只是……如今老侯爺與夫兄戰死南疆,老夫人傷心得病倒了。如今孟郎便讓奴婢學着主持家務,奴婢只按着小姐您往前說的那些做。府里的下人們都以為奴婢是女官出身,是宮中明婕妤家中出來的貴女,還算尊敬也無大事。”說罷抬起頭,看着枕春,“您……您還好嗎?”

枕春的嘴角一松,卻亦是溫柔笑起來:“我也很好,吃穿不愁。你莫要一口奴婢奴婢的,你如今是應國公的正妻,是郡夫人,沒得讓人閑話。”

“奴婢……我……”桃花眼神閃了閃,終是露出幾分憂心的神色,“我聽說,十四小姐也入宮了?”說著便有些着急,“十四小姐的性子深沉,可不是個難纏的。她可有尊卑不分,可有使三姨娘那些腌臢的手段,可有僭越您?”

“沒有沒有……”枕春拍拍她的手,“可放心罷。畫棠她住在柳姐姐的歧陽宮,與我反倒來往得少的。咱們到底是一姓姊妹,總是要客氣照應。”

桃花才安心地點點頭,又想着一事,開口道:“十一小姐,今日入宮之前,您母親來找過我了。”

“母親?”枕春拿帕子點了點眼角,“母親說甚麼?”

“夫人也沒說旁的,說是大少爺和二少爺給您帶了些好耍的玩意兒,本想着要讓我捎帶給您。由着走的時候卻又說不帶了,免得路上麻煩。只說大夫人第二胎產下了一個小少爺,您又有了一個小侄兒。這下子,大少爺與二少爺都有了嫡長子了。”

枕春眼神略淡了淡,有些落寞,道:“母親讓你催我早日得皇子?”

“不不不……”桃花連忙擺擺手,“夫人說,既是您的兄弟都有了嫡子,往後文功武略的,自能去打拚,或得了勛爵也能繼承。您小產了一回,總歸是傷了身子的,便要您好好保重。往後倘若得公主得皇子,都是福分不必強求熬心。夫人說,您自幼好強自尊,不肯伏低做小,可既作嬪御便不要勉強。倘若不得子嗣也莫介懷,往後還有您父親兄弟們扶持您,再往後還有您的嫡親侄兒們幫助您。十一小姐,夫人說,她此生願望是要您活得自在痛快,長樂無憂。”

枕春按在眼角的帕子濕潤,只抹了抹臉頰,笑起來:“本便已經萬事無憂了。平白的說這些……”眼睛卻看向了桃花,忽問,“倒是你……”

桃花的臉便突然一下緋紅,低頭小聲道:“已有……兩月了……”

“真的?”這驚喜來得突然,讓枕春心中一下甜蜜起來,忍不住伸手探了探桃花的小腹,贊道:“好福氣。”

“夫君說,我與他的緣分是小姐您的寬仁,想請您賜個名字呢。”

枕春打趣兒她,“夫君夫君的,當真是羨煞旁人。”說著指尖兒點了點下頜,“我倒是個不學無術的,不知道甚麼厲害的名字,便給這孩子取個乳名可好?便叫……歧兒,男孩兒女孩兒都可以用。”

“可有甚麼深意?”桃花不懂。

“這孩子的祖父、長伯都是戰死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我雖不明白……”桃花笑起來,“聽着順口便是了。”

“娘娘、應國公夫人。”蘇白低聲道,“是時辰了。”

枕春略掃了一眼桌上的滴漏,緊緊攥了攥桃花的手。

每日請安俱有時間,午膳晚膳都看着滴漏布菜。用膳的時辰、出行的時辰俱要記錄。便是侍寢、會面、說話、睡覺都有例子可循,都不可以多不可以少。不像個人兒,像個玩意兒。

枕春第一次對這帝城的每一磚每一瓦,都產生了深深惡意。

奉先耷拉着胖嘟嘟的小腦袋,在門口溜達了一圈兒,看見裡頭的桃花要出去,追在桃花的背後跟了幾步。見桃花出了絳河殿,奉先便不追了,在門口嘀嗒了兩圈,又去撓地上的八重黑龍的花絮。它這幾日在絳河殿前的院子里玩得暢快,吃得飽,日日還有小豆子看着它追着它,哪裡不舒適呢。

便專心致志地追着那八重黑龍上還未落地的花瓣,一壁跑着一壁跳,頭上一聲碰,撞在了一雙赭石色的龍鱗金線**靴上頭。

“甚麼畜生?”慕北易抓着奉先的脖頸,將它抬起來,眯神端詳一陣。

“陛下怎麼來了。”枕春提着一邊裙邊兒,一壁出了絳河點,見奉先在慕北易手上撲騰着小爪子凌空亂搗,驚呼一聲,“奉先兒!”

“奉先?”慕北易皺眉。

“是珍獸房進獻的小獒犬。”枕春解釋道,“緣不是柳姐姐說的,闔宮都要做些打發時間的事兒,生得只知奢靡飲宴或是賭錢打牌的。”眉眼彎彎便要去接,“這小犬胖嘟嘟的倒挺可愛。”

慕北易卻不給她,一手將奉先提起來,一手撥着它的爪子,嫌道:“髒兮兮的東西,莫放入殿來。”便丟給馮唐抱着,又說,“取個這個名字。”

“噢……”枕春眼神望着奉先委屈巴巴的模樣,訕訕迎慕北易進殿,“陛下這時候來,可有甚麼事情指教?”

“應國公夫人來了?”慕北易落座,隨意問着。

枕春先奉糕點,再奉茶水:“來了,方才走呢。”

慕北易頷首,道:“她素來敬重你。應國公孟氏一族都敬重你,你應教他們忠直知天恩,朕必少不了他們一家的功勛。”說著,臉上也有幾分肅色,“可憐老廣平侯與世子,在南疆山澗之下,屍骨都斂不全。”

“是了。”枕春垂下頭去,“如陛下說的,應國公府都知曉……五內銘感。陛下……”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應國公的爵位,可是世襲?”

慕北易斜睨她一眼。

“臣妾是想着,應國公夫人……桃花她是庶民出身,還簽過賣身契的。”

“既是朕賜婚,便不計這些。”慕北易輕哂,“你何以想這些瑣事。孟家於國祚有功,自然是世襲。”

枕春心中想着這世襲的爵位又有何意,不過是無兵無權唯有富貴。唯有富貴……那便很好了。這樣想着便心中定了定,只輕輕起身,給慕被易添茶。她斂着對襟的上衣,將廣袖抖了抖,不着痕迹地用袖尾掃落小案上的書堆,嘩啦一聲。“陛下恕罪……”枕春埋頭便去撿。

“慢着。”慕北易一手端盞,**靴踏住枕春手下的那本書,“這是甚麼?”

枕春眼睛落在上,滿臉通紅,連忙伏在地上道:“陛下恕罪!這是……”

慕北易的**靴挪了挪,將枕春的手踢開,彎身親自撿起那本秘戲圖。

枕春將頭埋下,眼睛只看着地上,肩膀顫抖,哽咽着:“陛下可別看這物事,原不是臣妾要留的。先前應國公夫人來敘話,說著樂京之中流傳的污穢之書,十分氣憤便拿來給臣妾說理……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