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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

祁師兄對於郁清明冷不丁提出的要求感覺很是為難。他緊皺眉頭,只覺得這個充滿神秘的異道師弟有點過分。

身無玉牌、消息不太靈通的他也是這兩天才知道之前被先關入禁室的那個平衡使原來是怎麼回事,結合師尊當初忽然收郁清明為徒一事,琢磨出了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真相。他對這對舟上來的氣運之子兄妹更慎重了些。但他並不想捲入這些糾葛。

——他到底想幹什麼?

行吧。這位郁師弟看似比之前那個郁子規要克己慎行、進退有度一些,但實際上他們骨子裡是一樣的:我行我素,根本就沒把仙國的規矩放在眼裡。

要他睜隻眼閉隻眼,放他偷偷去探望另一間禁室里的郁子規,若在平時自然是件小事,放他去就放他去了。但眼下情形不同,師尊的態度古怪而微妙,郁清明的目的他也不知,若郁清明在他們離開輪迴台前夜,準備迎接舟上使者到來之前的這個時間鬧出事來,那可不是把他也拖下水了嗎?

然而他為了說服他卻也是把師尊的名號搬了出來……若是師尊還真是看重那個小生殺界,這又要怎麼辦?

祁師兄長久地猶豫要不要給郁清明放這個水。這個時候雲苦卻已經明白了什麼。

“是得去見一面。”

他在郁清明識海中低聲道。

就他剛蘇醒回想起來的那些記憶,郁子規這一趟來仙國做的看似普通的天道任務,確已影響到了他們雙方接下來的地仙境晉陞之爭!

“——罷了!”

祁師兄一甩袖,最終無可奈何。郁清明和師尊之間的事他有什麼資格摻合?他只是個路人啊。

他搖頭道:“我帶你去,但我會看着你一舉一動,除了說話,你絕不可行任何逾矩之舉!就給你兩句話的時間。”

想必短短片刻他也鬧不出太大的動靜來。

“兩句話,夠了。”

郁清明得到了允許,立即頗有禮貌的側身,請他先入內。

祁師兄非常無奈地上前,卻郁清明身側略停腳步。這位在輪迴台上修了數千年生死道的平凡人仙低頭看着這個性情彷彿與自己有一兩分像的異道師弟,他忽然想對他說些什麼。於是他說了。

“我不知你跟裡面那個據說是你妹妹的女孩在你們的世界裡有何淵源——也與我無關。但你們氣運之子,我機緣巧合認識幾個,界內之爭,看過一些,還是可以給你一些忠告。”

“升地仙之舉,競爭看似激烈,但你若只把它看作是人與人的廝殺,把界源與氣運當作凡童玩具般去爭奪,你便只能停留在‘人’的階段。三千界新舊道統數不勝數,能夠形成大道的路便都是正道,不需要自以為邪,刻意去走歪路。諸道無親,繕在自我,滅妄心私慾,是漸入真道的唯一法門。”

“郁師弟,你已是一個新界的氣運之子。你要知道,三千世界人仙境其實大多是像我們這樣的人:生生世世只在界內勤懇修鍊,不知哪一世才能在自家界內得到一個氣運加身的機會;必須要極出類拔萃才能有一個登上仙舟的名額……比起我們,郁師弟,你已經站在很高的起點了。”

傷勢未愈的少年半身被淡薄的光照着,半身浸在廊前黑暗中。他定定地注視了祁師兄一會兒,若有所思地沖他點頭。

“多謝師兄指點。我……記住了。”

他說話的語氣比之前誠懇了許多。

再無話可說,兩人或者說三人頓了頓,便挪步,前後穿過禁制,走進長廊去尋關押郁子規的那間禁室了。

……

而郁子規,此時在在幹什麼呢?

兩天來埋頭關小黑屋裡苦思冥想的她,當然是不知道在她眼下茫然地團團轉的時候有人居然好心主動上門送線索來了。她的周身,此時在閃爍着大片精白色的光芒!

輪迴台的禁室都是這般只有十方寬的小密室,空洞,寂靜,無燈無光,銅製地板中心除了放一枚供人打坐的草編圓墊再無陳設,對着門的牆壁上開了一口不足拳頭大的小孔,平時漏進來的光線也沒有多少。可此時,這間空空洞洞的黑暗小室內卻蕩漾着動蕩不安充斥滿室的耀目光澤,絲絲道力如同有整個房間那麼大的一方花朵乍然怒放,一邊怒放一邊吞吐着閃光絲線形成一個巨繭。——那是金之大道。

這個“繭”的中心,便是正坐着竭力壓制着這具亂糟糟的仙軀的郁子規本人。

生死獄主封鎖了她動用已有的金德仙軀的能力,但他卻沒預料到郁子規這具本來已經修的差不多的金德仙軀分身在她關禁閉這兩日內竟是修為不斷上漲。金之大道額外修出道力,與他下的封印起了衝突。

連關在屋子裡一個人獃著都能修出這些來,這是因為這兩天她一直在思考。

她瘋狂地思索。腦中空缺許多畫面的她嚴謹地回憶並用僅剩的這些記憶推演她到底忘了什麼。自己到底為什麼違矩,為什麼被關在這裡。越想,越推演,她反而越堅定了自己並沒有犯錯,一切背後有極大隱情的信心。

一定有一部分很關鍵的記憶,被獄主閣下封住了。

——就缺了一塊拼圖!

是什麼呢……

到底是一塊什麼拼圖呢……

我忘了什麼?

我不知道什麼?

正此時,滿室金之光澤倏爾一收!

只餘一個小人仙孤單又定如磐石的身影靜靜地端坐在禁室中央。她終於勉強地將封印與仙軀不穩的劇烈衝突按下片刻,生出點力氣,抬起頭來。

面前的門,竟不知何時悄悄開了半扇。

站在門口的訪客沒有進來,他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那裡,白袍,瘦弱,散發著寧靜又高貴的冷淡之氣,讓人覺得異常眼熟。準確的說那是兩種讓郁子規感覺不同的眼熟,但兩者卻在她眼中一瞬間重疊起來。

對,就是“重疊”。

如當頭棒喝。黑暗無光中看不太清楚的一個照面而已,郁子規的直覺已經先理智一步,認出了對方。

她驚愕而無法置信,但卻不得不信。因為她認得出來。她為了任務曾絞盡腦汁嘔心瀝血,懷着關愛和一絲不忍的心疼,注視着那個稚嫩身影在紅塵中經歷一切磨難,她不可能不認出來。

“你、是、岑、天、放!”

郁子規篤定地指着郁清明,吐出的一字一字蘊含著衝天的怒火。

“你怎麼會是岑天放?!”

隨之湧上的疑惑幾乎立馬吞沒了驚詫:岑天放是你?!——那隱前輩呢?她立馬順着想到。

對此,郁清明卻終於動了動。

“準確的說,不是我。是我和雲苦……”

他先小小地糾正一下,隨後上前半步,收起眸中涌動的自嘲,像是真的很感激很禮貌似的沖郁子規微微躬身。

“——謝謝你給我的仙骨,我的妹妹。”

這是郁清明得回仙國轉世記憶後不管不顧寧願得罪祁師兄也要來見郁子規一面,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

……

是的。郁清明當年在逆輪迴通道里被隱天岑抓進仙國,一個不留神,竟是跟其他謫仙被替換的過程一樣,不由自主地與隱天岑本人相替了。隱天岑消失無蹤,而他卻留下來成了冒牌貨,被當作隱天岑的轉世般按部就班培養起來……

這就是生死獄主在仙國里發現他之後幾乎想弄死他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