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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僕從態度的轉變,朱攸寧已經習以為常,她如今有了“價值”,自然能在朱家得到相應的對待。

朱攸寧來到朱老太爺所在外院,門前守着的小廝見了她也都起身行禮。

“我祖父可忙?我有事求見。”

“太爺今兒個有位客人,才剛李公子帶着來的,這會子正在裡屋說話呢,小的給小姐回去。”小廝飛奔着進去了。

朱攸寧有些納悶。

李拓北會帶着人來見朱老太爺,着實讓她感到意外。

“九小姐,太爺讓您進去呢。”

朱攸寧頷首道謝,便踏入了書房所在院落。

這是個精緻小巧的院子,三間正屋都裝了碧色的紗窗,隱約能看到屋內擺設的輪廓。屋前廊下擺着盆栽,屋後有幾畦翠竹,還有一隻翠羽的孔雀在院東竹柵圍出的一塊空地上低頭啄食,長長的尾羽拖行在地,在陽光下閃着點點星光。

見朱攸寧的目光落在孔雀身上,小廝笑道:“這是莊子里才送給老太爺的神鳥。”語氣中滿是驕傲。

朱攸寧笑了一下,便踏上台階。

門口的小廝為她打起竹簾。

一進門,就聽見側間有說話聲。

小廝道了一句:“九小姐來了。”

朱攸寧就繞過畫著仙翁的插屏,轉向傳來話音的側間,便見朱老太爺悠哉的端坐在首位,次位上的兩人朱攸寧還都認識。

卻是李拓北和燕綏。

李拓北今日穿了身深藍色的細棉直裰,顯得皮膚白了一些,雪白的交領配上他的脖頸和稜角分明的下頜弧度,透出幾分剛毅,而他一看到朱攸寧,就爽朗的笑了。

“小九妹妹來了。”

朱攸寧頷首,上前先給朱老太爺行禮,道了一句“祖父安好”。又給李拓北和燕綏行禮,“北哥,燕公子。”

燕綏也站起身,瀟洒的給朱攸寧還禮:“九小姐。”

燕綏今日穿了身天青色箭袖衫,衣角上綉了竹葉竹節的紋路,並無太多華貴配飾,卻透出一股低調奢華之感。加之他精緻無暇的五官和和煦的笑容,讓人見了便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朱老太爺吩咐朱攸寧坐下。

燕綏便笑着道:“多謝朱老太爺仁心幫襯,能與您同行,我也覺多了幾分底。”

“哪裡的話,燕公子年少奇才,老夫敬佩的很。能與你同行,也是老夫的榮幸。聽說你來前去過杭州?老夫與小孫女可是許久沒有出過遠門了,到時還要多勞燕公子照顧。”

“老太爺過謙了,往後還要多勞您指教。”燕綏拱手道,“燕某已叨擾多時,今日便告辭了。”

朱老太爺與燕綏客套了一番,就將人送到了書房門口,吩咐人帶燕綏出去。

李拓北笑道:“老太爺不必麻煩了,我與燕兄一同出去便是。”

朱老太爺微笑着頷首。

李拓北出門前,還不忘了沖朱攸寧擠了一下眼睛,才與燕綏一同出去。

朱攸寧便恭敬的詢問道:“祖父,燕公子也是來咱們家搭船的嗎?”

“還有旁人想搭船?”朱老太爺捕捉到她話中的“也是”二字。

“是。今日程小姐去鋪子里尋我了。”朱攸寧不想與朱老太爺多相處,就直接將今日程小姐來的事細細的說了。

朱老太爺聞言微微蹙眉,道:“那位程小姐的態度,似乎十分倨傲。”

“還好。”朱攸寧笑道,“畢竟與她不熟悉。”

朱老太爺沉思片刻,就道:“也算結個善緣吧,明日她的婢女去見你,你便告訴她咱們的船初九啟程,他們的行禮可以提前往上放置。”

“是,我知道了。”

“這些日鋪子里經營的還不錯。”

朱老太爺負手往側間里踱步。

朱攸寧就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後,“多虧得祖父給了機會。孫女能力微薄,也只能儘力為家族出一份力。”

朱老太爺聞言就笑了:“你的家訓學的不錯。往後繼續保持。”

“是。”

二人到了側間,朱老太爺依舊端坐在首位,問道:“聽說你母親臨盆了。生了個哥兒?”

朱攸寧聽的心中警鈴大作。

她有些怕朱老太爺強迫將壯哥兒抱回本宅里養。

以朱家的思維,多養一個孩子,給家裡做貢獻的人就多一個。而且當初朱老太爺只攆走了朱華廷,嚴格說來,在朱老太爺眼中朱攸寧和白氏都是不該出去的。

“是生了個哥兒,只是體弱。”朱攸寧垂眸道。

朱老太爺就道,“嗯。孩子還是跟在娘的身邊才能長得好。那就再等等。”

果然!

朱攸寧藏在袖子里的手緊握成拳,但面上依舊雲淡風輕。

“你爹還領回來個乞丐,給你做哥哥?”

十六的身份對外都說是從劉老爹那裡領養的乞丐。

朱攸寧低着頭道:“是。”

朱老太爺在鼻子里輕哼了一聲,似乎對於朱華廷的事,多說一句都是在浪費感情。擺擺手道:“你回去好生預備着,初九啟程。”

“是,孫女告退了。”

朱攸寧恭敬的行禮退下。

待到離開了朱家本宅,那種黑雲壓頂的壓迫感才漸漸緩解了一些。

平日里這種感覺並不強烈,也只有和朱老太爺面對面時,她才能真切的體會到自己的渺小。

他們一家現在雖然生活條件好了,她的事業也已經起步,但是朱老太爺對於他們來說仍舊是一座搬不動的山。

只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將她先前所有的努力都抹去。

朱攸寧有些焦急,但是更多的卻是鬥志。為了能抱住點在擁有的一切,她必須要加快腳步才行。

許是受了朱老太爺的刺激,這一晚朱攸寧失眠了。到了太陽落山,該入睡的時間,她卻躺在被窩裡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倒是上夜的百靈,在外間的榻上睡的香,還隱約聽得到小呼嚕。

就在萬籟寂靜之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令人心慌的敲鑼聲,有人大吼道:“走水啦!來人啊走水啦!”

朱攸寧一驚,忙起身披了件襖子,趿着鞋子推門到院中去看,其餘人也都被驚醒了。

正屋裡傳來嬰孩的啼哭,隨即門一推,朱華廷也披上直裰出來了。

“怎麼會走水了?”

一家子主僕都伸長了脖子往外看,發現西北方向有隱隱的火光,看的到濃煙升起。

“天乾物燥的,這可怎麼好。”

眾人正擔憂的議論着,注意力都被火光吸引之時,朱攸寧的餘光忽然看到一個黑影從牆外跳了進來。

“小心!”

大家都大驚失色,可那高大的黑影呼吸間便到面前,一把就將朱攸寧扛在肩上,兔起鶻落一般翻過了院牆,一切快的就在眨眼之間,人就已經被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