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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廣州府燕公子?”四老爺的聲音有些僵硬,不過尚能勉強保持風度。

“在下燕綏,見過朱四老爺。”燕綏轉回身行了一禮,笑容謙和真摯。

他舉手投足都有一股道不明的瀟洒,一看就是顯赫的家族才能養出的精緻人。

四老爺的目光在燕綏那張討厭的臉上轉了一圈,壓下被打了臉的酸澀,皮笑肉不笑的點點頭。

“果真英雄出少年。既如此,就繼續看歌舞吧。”

“朱四老爺說的是。您請隨意。”

“你也請。”

二人客氣了幾句,四老爺就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狠命的搖摺扇。方才的好心情已經蕩然無存。

他當然不肯示弱,低頭吩咐了身邊的隨從幾句。

而那位燕綏公子便悠閑的坐上圈椅,身邊自然有小廝為他添茶倒水。

岸上詭異的安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朱四老爺與那位姓燕的公子身上。

朱攸寧和李拓北離着近,連他們二人的對話和面上的表情都一清二楚。

李拓北哼了一聲道:“又一個小白臉。”

朱攸寧眨了眨眼,驚訝的道:“北哥,你討厭那位公子?”

“就是看不慣這樣的,明明是個爺們兒,卻長的比個娘們都俊。”

朱攸寧笑嘻嘻的道:“我看那位公子也不難看啊。”

何止是不難看,簡直是她兩輩子以來見過最漂亮的少年人了。

李拓北低頭看了一眼朱攸寧,又哼了一聲,不悅更加明顯了。

就在這時,那個熟悉的聲音又一次高聲唱道:“富陽縣朱家,駿四老爺,為煥綵樓妙墨香姑娘簪花八萬朵!”

隨即便聽另外一聲高音:“廣州府燕公子,為妙墨香姑娘簪花十萬朵!”

百姓們又是一瞬安靜,隨即炸開了鍋。

“這位燕公子到底是什麼人家養出來的敗家子,竟然跑到富陽縣來與本地首富鬥富,這一下子一千五百兩銀子可又沒了!”

“就是啊,這要是我兒子,我一準一巴掌抽死他!”

“我看不然,那燕公子氣勢不凡,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公子,你看看人家通身的氣派,說不定一千五百兩對於他來說只是小錢呢。”

“朱家可是第一次被人壓下去!”

只朱攸寧的身邊,就有許多人七嘴八舌的議論。

沿着堤壩觀看的百姓那麼多,議論起來的嗡嗡聲幾乎要將畫舫上的歌聲都淹沒了。

四老爺面沉似水。

他的確是朱家人,不缺銀子。

可是他為了一個妓子一擲千金,掏的可是自己的腰包。

自己自願時,為姑娘簪花是一種風雅,可被人逼着做,那就是一種折磨了。

要真心的與這位燕公子比家底,朱家也不怕他,問題是四老爺覺得若是真的使了自己的銀子,那就虧大發了。

就在四老爺沉默之時,畫舫之內小跑出來一個小廝,叫了二老爺朱華章過去。

不多時,朱華章就快步回來,吩咐了身邊隨從兩句。

那隨從驚愕的看了一眼朱華章,領命去了。

“富陽縣朱家,駿四老爺,為妙墨香姑娘簪花一百萬朵!”

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一百萬朵花?一萬兩銀子,他們這輩子不吃不喝都不可能擁有的財富,就被朱家隨隨便便買了破紙花送給名妓了!

百姓們議論起來,對朱家的富有羨慕又妒忌。

就連李拓北,這會兒也驚愕的合不攏嘴了,“四老爺腦子有病!”

朱攸寧被他的語氣逗笑了:“你沒見最後這一萬兩銀子並不是四老爺使出去的嗎?才剛我看我二叔被叫進了畫舫,出來便吩咐人去傳話了,可見這一萬兩銀子是朱家公中給出的。朱家爭的是本地首富的尊嚴。”

李拓北嗤之以鼻。

朱攸寧的目光則是落在了那位激的朱家捐出這麼多銀子的燕綏公子身上。

沒錯,在朱攸寧眼中,給名妓們簪花的銀子,根本就是捐獻給了本地的衙門。

那位燕綏公子,只投入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卻激的對手不得不捐出了一萬零八百五十兩。

而如此巨大的一筆款項,朱家雖然使了銀子爭到了暫時的臉面,可在知縣眼中卻未必能討得完全的好處。

畢竟,被人激的死要面子花了錢,和主動將銀子錢捐給衙門的性質就是不同的。

朱攸寧覺得,若是那位燕綏公子就此偃旗息鼓,接下來朱家人就要被氣死了。

而燕公子果真就只是吃茶看歌舞,再也沒有吩咐人簪花。

朱攸寧又看朱家的樓船上,氣氛似乎很是壓抑。

再看那位燕公子,吃着茶的模樣悠然自得,很是瀟洒。

雖然不認識燕公子,朱攸寧還是在心裡默默的稱讚了他幾句。

這人簡直太壞了,讓朱老太爺吃了這麼個明虧!這會子朱老太爺說不定快氣死了。

只要這些人都不開心,她也就放心了。

“這裡沒什麼意思,歌舞也看膩了,要不我帶你去小吃街?”李拓北無聊的問朱攸寧。

朱攸寧便笑着點頭,“也好啊,正好我也看夠了。”

他們一行人擠出了人群,離開江畔,將所有的喧嘩和歌聲、樂聲都遠遠地拋開,隨即往小吃街走去。

李拓北早就餓了,這會兒到了小吃街,自然是餓虎撲食,帶着朱攸寧從頭吃到尾。

朱攸寧能吃多少?她主要都是陪着李拓北吃。

待到他終於吃的差不多了,已經過去一個時辰。

朱攸寧掩口打了個呵欠,道:“北哥,我困了。”

李拓北打了個飽嗝,“我也吃撐了。得了,今天也算不虛此行,我送你回家吧?”

朱攸寧點了頭。

一行人簇擁着李拓北和朱攸寧從小吃街另一端路口拐了出來,一路往朱家老宅的方向走去。

誰知在路過本縣最體面的客棧迎賓閣門前時,朱攸寧卻眼尖的看見富陽知縣身邊的曲師爺,正微彎着腰,殷勤的引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上迎賓閣的台階。

“哎?那不是剛才的燕公子嗎?”李拓北也看到了,“他竟然和曲師爺認識?”

朱攸寧的長睫毛忽閃忽閃,一想今天的情況,她一下就明白了。

原來今天燕綏所做的一切,果真都是為了故意激朱家掏錢的!

更有甚者,說不定買花給名妓們簪的主意,都可能是這位燕公子的手筆,畢竟以朱攸寧這段時間的了解,富陽知縣穩妥有餘,聰慧不足,可想不出這種巧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