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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勝舫的話太過直接,也太過鋒利,若是個尋常的孩子怕都要被他這模樣嚇哭了。

白氏將朱攸寧摟在懷中,不贊同的看着白勝舫:“大哥,你這樣凶孩子做什麼。”

白勝舫卻依舊板著臉望着朱攸寧,“你不用管,你家福丫兒可不是一般的孩子。”

“舅兄大人無須如此,有什麼話問我便是了。”朱華廷語氣雖然客氣,但也已拋卻了溫軟,變的鋒利起來。

“你?”白勝舫看向朱華廷,語氣平淡的道,“不是我小瞧了你,若真的是你的手筆,怎麼一年的時間了,也沒見你有所動作?依我看妹婿是個讀書人,才學上或許無人能及,於這些事上,怕還嫩。”

朱華廷被說的有些窘迫,但依舊護着朱攸寧,“舅兄大人此言差矣,若依你之見,此事若是福丫兒所為一年來也不見她有動作……”

“我不是與你來扯皮的。咱們也不是頭一天認識,我對你朱梓晨還算是了解,福丫兒是我外甥女,我對她的了解卻不多,我能斷言你做不出,她卻未必做不出。

“當日她在家中是如何在她外祖母跟前表現,與她表姐之間的糾紛又是如何解決,我已經問的清楚。

“你們夫妻兩個都是榆木腦子,除了福丫兒忽然長了能耐,我想不出還有其他人會給你們支招,你可別說是你父親做的,他要能這會子幫你,當初也不會攆你走。”

朱華廷被說的面紅耳赤,他知道舅兄是瞧不起夾帶作弊,害的白氏和孩子跟着受苦,才會對他如此不假辭色,可此時他縱有千萬種冤枉,卻毫無證據能夠證明自己。

朱攸寧見朱華廷窘迫的敗下陣來,不免嘆了口氣,離開白氏的懷抱,小大人似的負手走到了白勝舫的面前。

“大舅舅是想興師問罪嗎?”

“福丫兒,不可無禮!”長兄如父,在白氏的心中,白勝舫的地位甚至比白老太爺還要高。

白勝舫卻一擺手,道:“無妨。福丫兒,你與我說說,孫大掌柜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攸寧看了看白勝舫那張方方正正無甚表情的臉,知道他是個可以講道理的人,便直言道:“其實並非我害孫大掌柜,而是他想使壞心害我,被我先發制人了。他以為我看不懂賬,不識字,便將白家進貨的貨款貪下了。”

“哦?他是如何貪污了那筆錢的?賬目上難道沒有記錄白家的貨款?”

“大舅舅不必與我轉彎抹角,我可以直接告訴您,不準朱家布廠給白家貨物的命令是我下的。孫大掌柜與我白老太爺交好,便違拗我的命令,暗中給白家貨,可他怕我發現,不敢在賬目上體現,便將白家的那些貨物份額加在了別家的身上。

“我第一次發現時,並未做聲,他就認為我看不懂賬冊,索性就將白家的銀子都貪了。他嘗到了甜頭,幾次三番如此行事,後來銀子的虧空大了,便想着將這個鍋讓我來背。”

朱攸寧的話,聽的白氏眉頭緊鎖。

她一直住在白家的內宅,並不知布廠與白氏布莊還有這等衝突,不贊同的道:“福丫兒,你怎麼能停了白家的貨呢?”

朱攸寧回頭看了白氏一眼,並未回答。只是認真的看着白勝舫。

“大舅舅是明白人,也是講道理的人。孫大掌柜挑唆白老太爺害我們一家,又想栽贓陷害我,我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可你中間所做,依舊讓人心驚。”白勝舫沉聲道,“若是你第一次就敲打他幾句,他後面幾次便不敢明目張胆的貪污了。”

“他是我什麼人?仇人!他有心作死,我為何要攔?我沒有害他吧?也沒有誣陷他吧?他自己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白勝舫沉默了半晌方道:“你只是釀的他將錯犯的越來越大。”

這種忍耐的心性,讓他這個成年人都看的心裡發涼。

朱攸寧看着白勝舫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室內一片沉寂,朱華廷和白氏的心中,已經被朱攸寧與白勝舫一番對答震撼了。

在他們不知道的角落,他們的女兒已經成長起來,且這樣硬的心腸,根本不是一個尋常七歲孩子該有的。

到底是環境造就了這個孩子。朱華廷和白氏甚至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白勝舫與朱攸寧有同樣的想法,抿了抿嘴唇,又問:“白家的貨你打算繼續斷着?”

朱攸寧莞爾,“大舅舅,在商言商,我敬重您是我的舅舅,感激您對我母親的照顧,但是白氏布莊的東家目前還是白老太爺對吧?”

“你什麼意思?”白勝舫的眼神一下子鋒利起來,死死地盯着朱攸寧,彷彿想在她身上戳出個窟窿。

朱攸寧不以為意的道:“意思就是,只要白老太爺還是白氏布莊的東家一天,只要我手裡還有朱家布廠這個權利的一天,我就不會給白老太爺朱家的布。”

“福丫兒,你!”白氏不等白勝舫說話,便先站起身來,“你怎麼能如此呢?那可是為娘的娘家啊,那畢竟是你的外祖父啊。”

朱攸寧回頭看着白氏,平靜的問:“我在大雨里追着馬車跑的時候,他何曾考慮過我是他的外孫女了?他逼迫娘改嫁的時候,又何曾考慮過娘是他的女兒了?娘心裡顧念父女之情,我可以理解。也請娘理解我。”

白氏被女兒一番話逼問的啞口無言,眼淚當即落了下來。

朱華廷攬着白氏的肩頭低聲開解,卻並未為白家說話。

白勝舫看着朱攸寧,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眉頭皺了起來,似是在仔細分析朱攸寧的一番話。

但是片刻之後,白勝舫依舊還是公道的道:“商場是商場,家中是家中,商場上你可以稱呼他是白老太爺,在家中你還是要叫一聲外祖父,你可明白?”

朱攸寧聞言笑起來,點頭道:“是,多謝大舅舅指點,我一定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