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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英,你胡說什麼?還不在前面引路?”高立功見自己的妹妹一點淑女的風範都沒有,便瞪了她一眼,又對李過道:“雙喜,我們扶鴻基進去休息吧!”

高桂英吐了吐舌頭,乖乖地走在前面,領着三人穿過廳堂,從後門出去,卻是進入後面的一幢茅草屋,從中門進去,拐入左邊的廂房。

如果將這兩幢房屋的外面加上一個大院子,則成了兩進三間的殿宇,可惜房屋的質量次了點,土牆茅草,與大戶人家的紅牆琉璃瓦,還是有着很大的差別。

左廂房內已經整理得乾乾淨淨,但空間小了些,一張木板床幾乎佔據了六成的空間,從床頭過去後面是一面矮牆,應該是倉庫一類的雜貨倉,不知道是否存着糧食,除此之外,就是一張有些陳舊的小矮桌,加上幾條小木凳。

木板床上已經鋪好棉被,被面是土布,上面印着一些牽牛花,李鴻基現在不能站立也不能坐,只好趴到被面上。

“大哥,這位貴客怎麼稱呼呀?”高桂英見李鴻基的衣服髒兮兮的,褲子後面還有血跡,倒是沒有嫌棄,也許是見慣了男人的血色,“要不先洗個澡,再換身乾爽的衣服?”

“奧,這是我在縣衙的兄弟,李鴻基,”高立功又一指李過,“這也是我的兄弟,雙喜,”然後將目光轉向李鴻基,“鴻基,二妹說得對,洗個澡,換身衣服,也會舒服些!”

李鴻基與李過,乃是嫡親的叔侄,但朋友相交,各交各的,高立功也沒考慮輩分的事。

“那……我去燒水!”高桂英不待李鴻基回答,已經扭身出了西廂房,不一會兒,又扭着小蠻腰進來了,“大哥,我拿了你的衣服,你們身材相仿,應該能夠合身。”

高立功哈哈一笑道:“桂英雖然英氣逼人,到底比我們男人細心,走,雙喜,我們扶鴻基洗把澡。”

被大哥當著陌生人的面誇獎,高桂英面上一紅,不覺低下螓首,低聲道:“大哥,你們先忙,我去幫嫂子搭把手,先弄些吃的!”

浴室在東廂房後面的耳房,裡面的空間相對狹小,除了一個圓木桶,只剩下一個放置衣物的木凳,高立功與李過兩人扶着李鴻基進去,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李鴻基跨進木桶,水溫剛好,本來臀部不能着力,但藉著水的浮力,勉強可以蹲在木桶中。他的身上凝結了大量的汗水和血水,頭髮中又有數不清的雞蛋殘夜,在溫水中一泡,身子頓時爽利不少,索性一個孟子扎到水低,連頭髮都泡在溫水中。

他雖然臀部有傷,但雙臂能動,在木桶內洗澡,也不需要別人的幫忙,只是出來的時候,還是需要高立功與李過扶一把。

臀部經溫水一泡,恰好瘡口上的老繭都鬆軟了,李過幫着上了些金瘡葯,高立功就在床頭的木凳上落座。

“立功,為了我的事,害得你將工作也弄丟了,今後有什麼打算呀?”李鴻基自己安生了,不免為高立功擔心起來,或者說,他對高立功有一份愧疚,在米脂,丟掉飯碗,那就面臨著生存的問題,高立功對他可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高立功早就想好了,他救出了李鴻基,衙門裡肯定回不去了,甚至連壺蘆山這塊清靜的山谷,也會待不下去了,實在不行,就會去投奔舅父高迎祥,他甚至還想着勸說李鴻基一同西去,但高迎祥現在是造反,是官府眼中的盜賊,不知道李鴻基是否看得上,“走一步看一部唄,大活人還會讓尿憋死?”

“二叔,你咋辦呀?將來養好傷,李家站看來是回不去了。”李過大大咧咧的,他沒有那麼多心眼,他只是擔心二叔以後去哪討生活。

“先養好傷再說吧!”李鴻基走得突然,一路上雖然有所思索,但尚未成熟,也就不願深談下去。

高立功有心邀請李鴻基西去,但李鴻基臀傷未愈,不知道現在談這個問題是否合適,正在遲疑不決,忽聽得外面突然傳出一陣爆筒似的的聲音:“二姐,今兒飯菜這麼香,是不是家裡來客人了?”

“這是我三弟,一功,”高立功笑道:“整天遊手好閒一個,不知道又在哪闖了什麼禍事回來。”

李鴻基也是側目微笑,這高一功,應該就是山裡人所說的野孩子,用後世的話說,就是豪爽型的人,這種人一般好相處,只要對了胃口,自己需要在高家養傷一段時間,必須要搞好關係,“立功,我們要見見他嗎?”

“當然要見見,”高立功緩緩點頭,“不瞞鴻基,這所房子,乃是我三弟一功的,前面的房子才是我的。”

聽高立功一番解釋李鴻基方才明白,原來先前進入的那幢茅屋,才是高立功的,東西廂房分別住着高立功夫婦和高桂英,雖然還有一些空餘的房子,但多半是柴房、倉庫之類的,不太適合住人

而後面的這三間茅屋,乃是高一功的,他自己只住東廂房,因為尚未婚配,平時也懶得做飯,就與大哥一家合灶。

這兩幢茅屋,坐落在這片山谷的最西面,與最近的房屋也是隔着一段距離,顯得相當幽靜。

李鴻基還在思索,高立功已經將高一功喚入西廂房,“一功,這是我在衙門的兄弟李鴻基,身子受了點傷,需要在此靜養一段時間。”

李鴻基無法起身,只得趴在床上向高一功拱拱手:“一功兄弟,在下身子不便,不能全禮,只怕今後要叨擾一段時間了。”

高一功見李鴻基連起身都困難,情知他傷得不輕,還以為他打架輸了,不僅大為光火,“鴻基不用客氣,既是大哥的兄弟,安心養傷就是,只是你身上的傷——要不要我替你找回來?”

李鴻基心裡一樂,果然是好勇鬥狠之徒,他側過臉,仔細打量着高一功,比高立功略矮,但更加壯實,皮膚黝黑,左側臉上有幾個疙瘩,不知道是青春痘還是傷疤,也許是說到打架的事,眼神中比較興奮,正熠熠生光!

高立功臉色一沉,出言訓道:“除了打架,你還會些什麼?”又指着李過道:“這是雙喜,也是我的兄弟!”

李過道覺得高一功特別対味,“一功兄弟快人快語,應該是壺蘆山的豪傑吧?”

“好說!”高一功被大哥訓斥,也不以為意,卻是沖李過一抱拳,哈哈大笑,但見大哥似乎不待見自己,趕忙退出西廂房,口中念道:“原來有這麼多貴客,難怪家裡的飯菜香的直鑽鼻孔,你們繼續,我去看看二姐做了什麼好吃的!”

高立功搖着頭苦笑:“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

李鴻基卻說道:“一功兄弟乃是豪爽之人。”

高立功微笑,用手輕指着李鴻基道:“鴻基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你在此住下,少不得受他叨擾,能不厭煩,就是你的造化。”

李鴻基卻不在意,在床上翻了身,“立功不需如此說,一功倒是個爽快之人,厭煩應該不會,佔著他的房子,哪有厭煩主人的?”

高桂英恰好過來催促大家去吃晚飯,見李鴻基澡後面色紅潤,不免多看了一眼,知道他不能起身,便對高立功說道:“大哥先去吃飯,我一會給鴻基大哥將晚飯送過來!”

高立功對李鴻基拱手,便領着李過去了前廳,高桂英倒是落在後面。

因為李鴻基還躺在床上,高立功不打算強行給李過灌酒,草草吃了幾杯,欲要收場,高一功卻是不依,“大哥,二姐難得做上這些好菜,不喝幾杯豈不浪費?再說了,雙喜不也是大哥的客人?你要是有事,我陪着喝幾杯也是應該的,怎麼能怠慢客人呢?”

高立功當著李過的面,不好再說什麼,只吩咐了一句:“雙喜初來乍到,又還有事,不可多飲,你不要灌酒!”高桂英本來也有幾分酒量,聞言便不再飲酒,而是放下手中的竹筷,“大哥,三弟,雙喜,你們先喝着,我去給鴻基送飯!”

家中來了客人,男人自然要陪着客人飲酒盡興,其餘洗衣做飯照顧客人等一干小事,自然是女人的事,高立功兄弟也不覺得意外,特別是高一功,桌上恰好少了一個跟他爭酒的人,他還巴不得呢!

高桂英另取了一副乾淨的碗箸,拿上兩個白面饅頭,又將各式菜肴都夾了些,送入後面的西廂房。

李鴻基腹中正是飢餓,見高桂英送來飯食,頓時胃口大開,他趴在床上向桂英拱拱手,感激道:“多謝桂英妹子!”

高桂英別過臉“噗嗤”一笑,“我們山裡人不興多禮,你就甭客道了,將這裡當做自家就成!”又取過一條木凳,將飯菜放在李鴻基的床邊。

李鴻基轉過身子,橫在床上,身子依舊趴着,卻將腦袋探出床外,正好對着飯菜,伸出一隻手,拾起竹筷,就要夾些菜肴。

高桂英看他行動艱難,猶豫了一會,到底還是上前,“鴻基,既然身子不便,你就不要勉強了,還是讓我來吧!”竟是端起菜碗,又搶過李鴻基手中的竹筷,兩瞳目光,毫無滯澀地投放在李鴻基的臉上,絕無半分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