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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的親兵都有戰馬,不過一泡尿的時間,便趕至臨洮府北門,此時北城門已經被馬有水完全控制,城門附近的守軍,非縛即殺,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馬有水聽得馬蹄聲,知道李自成到了,忙迎出城門,“大都督!”

“有水,怎麼樣,一切順利嗎?”李自成並沒有看到被縛的守軍,連城頭的燈火只有一兩盞,完全就是平日守城的模樣。

“回大都督,北城門已經完全控制,兄弟們在城內建立了外圍防線,但我們人少,暫時沒有向城內攻擊。”

李自成點點頭,馬有水身邊只有兩個百戶的槍手,若是貿然攻擊軍營,取勝或許沒有問題,卻無法保證對守軍形成合圍之勢,最後的結果,守軍大量逃亡,會將天命軍進軍隴右的訊息泄露出去。

若是完全佔據隴右,他倒不擔心這些訊息被泄露出去,反正就要面對朝廷的大軍了,不過,現在正在攻打隴右各府縣的關鍵時刻,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為好。

他目光一掃,道:“參將陶智勇在哪?”

馬有水忙命令士兵們將陶智勇推過來,“大都督,屬下擔心他亂咬,已經用棉布堵了他的罪!”

現在已經佔據了城門,後面的步兵即將到達,李自成再不用擔心,便命令將陶智勇口中的棉布取出,笑道:“參將大人,現在明白當前的處境了?”

陶智勇眨巴着雙眼,並沒有大喊大叫,卻道:“大都督,你們這是……”

“我們是反賊,”李自成哈哈一笑,“你的前面只有兩條路,要麼投降,要麼死,聽說你最近強娶了一房姨太太,你要是死了,這盧氏可就要歸了別人……哈哈……”

“你們……”陶智勇有些糊塗了,在生死面前,暫時放下了嬌滴滴的盧氏,但肅王爺怎的與反賊在一起,難道是他要謀天下?“大都督,你們既是反賊……是好漢,那肅王爺……”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瞞參將大人,肅王爺已是我們的人,”李自成瞟了眼朱識鋐,又將目光轉回,“給你一泡尿的時間思考,是投降,加入我們一夥,還是為國盡忠,從此撇下你新娶的姨太太……奧,順便告訴你,蘭州衛已經降了,不肯投降的甘州中護衛,已經被我們完全消滅了!”

“這……”陶智勇也是看向肅王爺,黑暗中不甚清晰,看不清他的臉色,但他並沒有說話,顯然沒有否認大都督剛才所說的局勢。

既然連肅王爺都降了,我一個參將,還盡什麼忠?陶智勇雙腿一軟,叩拜在地,“大都督,小人願降!”

“這就對了,投降可以免死,”李自成只是淡淡一笑,並么有多少欣喜,“待會我們入城,你要主動招降你的兄弟們,也可以救他們一命,否則,我大軍一到,便是格殺勿論!”

心中卻道:若是這般降了,臨洮衛的士兵並沒有見識到天命軍強大的戰鬥力,內心恐怕也是不服,一時半會很難貼心,暫時難堪大用。

見陶智勇並沒有作答,李自成知道他還在猶豫,首鼠兩端,明着投降,實際上希望利用黑暗的掩護,妄圖扭轉局勢,他也不點破,心中卻是竊喜,總歸要讓臨洮衛的軍士們開開眼。

李自成隨着馬有水入了城,在城門附近巡視了一會,見士兵們已經守住了城門,遂隱在黑暗中。

約莫一袋煙的時間,後面的步兵趕至城下,由馬有水部接應入城,李自成讓邱時可部的蘭州衛立即搶佔四座城門,“游擊將軍,戰鬥面前,須得小心從事,若是城門處飛出一隻蚊子,必定軍律處置!”

“大都督放心,小人若是放跑了一隻蒼蠅蚊子,立刻提頭來見!”邱時可躬身行了禮,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他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掉以輕心,與收拾軍營內的守軍相比,把守城門是最輕鬆的事了,守軍若是逃出軍營,必然成為潰兵,到了城門處,早已心膽俱裂,哪裡還有戰鬥力?

把守城門,基本上就是撿軍功,這是大都督對他最大的關照,也是最大的信任。

李自成見蘭州衛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也不多言,便帶着馬有水部全部五個百戶的槍手們,押着陶智勇,簇擁着朱識鋐,快速殺向軍營。

軍營中的士兵尚未睡熟,聽到雜亂的腳步聲,哨兵感覺不對勁,便大聲喝問道:“誰?竟敢私闖軍營?”

馬有水靠近李自成,小聲道:“大都督……”

李自成放緩馬速,低聲道:“循聲射殺!”

“是,大都督!”馬有水從馬背上躍下,向身邊的士兵耳語幾句,那士兵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隨即前方傳來了“砰,砰,砰”的聲音,隱伏在黑暗中的天命軍士兵開始射擊了,猝不及防的臨洮衛哨兵頓時倒在血泊中,機械地發出了人生的最後一次慘叫。

叫聲驚動了整個軍營,士兵們頓時亂了套,在軍官們的叫喊聲中,方才操起手邊的器械,紛紛出了營房,所幸天命軍並沒有發起進攻,他們只是包圍在營房的外圍。

臨洮衛的士兵越聚越多,人聲鼎沸,他們打着火把,在營房外築起一條巨大的肉身屏障,聽聲音,至少有數百人,在軍官們的呼喊聲中,膽子壯了起來,也稍稍有了秩序,他們緩慢向營房遠處的黑影中靠過去,口中不時地叫罵著什麼。

陶智勇心中竊喜,他今晚中了肅王爺的圈套,幾乎就是束手就擒,現在被天命軍扣押。

幸好臨洮衛尚在,只要臨洮衛的士兵能衝破黑暗,藉助地形的掩護,將天命軍殺散,他就可以趁着混亂,脫離天命軍的控制。

他已經看清了,天命軍用於攻打軍營的士兵,不過數百人,比臨洮衛的士兵還少,又不會偷襲,如果正面激戰,難道剛剛整訓過的臨洮衛,兩名士兵還能輸給一名天命軍的士兵?這些白痴天命軍,如果趁夜偷襲,或許還有一絲機會。

陶智勇縮在陰影里,盡量不引起他人的主意,為下一步的脫逃創造機會,他環顧四周,微弱的火光里,天命軍的士兵紋絲不動,這個不知名的大都督,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但看守他的士兵卻是絲毫不為戰場的情勢左右,兩名士兵緊緊抓住他被縛的雙臂。

“哎,兄弟,能不能……稍稍鬆開些,我要去一邊撒泡尿……”

“有尿就憋着,實在不行,就尿在褲襠里!”

陶智勇嚇得一哆嗦,這個士兵,怎麼和這個大都督一個德行,說氣話來,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他暗暗冷哼一聲,“你們一旦栽到老子手中……”

臨洮衛的士兵越聚越多,見前面沒有反應,便罵罵咧咧過了。

天命軍早就擺好了戰鬥陣型,士兵們分成數段,每段都是三列橫隊,控制正面的各個拐角,從多個方向瞄準着越來越自信的臨洮軍。

馬有水藉著影影綽綽的火把,度量着雙方之間的距離,“大都督,只有二百步了!”

李自成微微點頭,道:“嗯,射擊吧,天黑視線差,不能讓臨洮軍太過靠近!”

馬有水先是擺個范兒,然後用手拍拍上衣的下擺,低喝一聲:“射擊!”

“砰,砰,砰……”

第一排槍手射擊了,近兩百支步槍,在第一時間內便噴吐出微弱的焰火,對面臨洮軍雖然看不清面孔、頸脖、胸口等要害位置,也沒關係,他們擠得太緊,這時候的齊射,並不需要太高的準度。

“啊……媽……哦……”

臨洮軍仗着人多勢眾,又是在自己的地盤上,相互壯着膽子前行,沒想到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天命軍就開始射擊了,他們既看不到子彈,又沒有思想準備,頓時倒下一大片。

慘叫聲、號呼聲連綿不絕,在天命軍槍手射擊的間隙,在這無邊的夜色中,顯得更加驚心,陰森恐怖。

血霧在火把的微光面前,造就了一道道縮小版的彩虹。

不過,在戰場上,雙方的士兵都無心觀察這人間最為悲傷的悲劇,只有陶智勇的視線緊緊盯着雙方的士兵,他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這才發現小心臟幾乎被上涌的血流刺破。

這才吐口吐沫的時間,臨洮軍就……難道天命軍有什麼秘密武器?

對面的臨洮軍也是驚呆了,他們壓根就沒想到,天命軍火器的射程如此逆天,要不是地面上翻滾着的同伴個各式各樣的叫絕聲,他們的腦子幾乎短路。

後面的士兵更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甚至以為天命軍的小股突擊隊趁夜偷襲,但面前並沒有敵人,只能向夜色中揮舞着刀槍,既是為了嚇唬天命軍,也是給自己壯膽。

天命軍的第一排槍手正在裝彈,這是他們第一次夜戰,視野比白日差了許多,雖然也曾簡單操訓過夜晚裝彈,但畢竟不如白日靈便。

第二排槍手早就急不可耐了,他們並沒有給臨洮軍思考的時間。

沒有時間思考的人,是沒有痛苦的。

臨洮軍陷入混亂,但還在步槍的射程之內,從火把的余光中,還能看得見模模糊糊的身影,子彈呼嘯着向這些影子飛去,又是一波血雨,以及籠罩着血雨的各種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