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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俘們起初倒是看了眼李自成,但李自成對他們蔑視的樣子,讓他們心中再也生不出希望的火苗,對於李自成的提問,竟是無人應答,似乎李自成的話,只是一向在耳邊吹過的秋風,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

四面看守的天命軍士兵卻是大怒,“大都督問話,你們竟敢不答,是不是嫌命太長了?”又用腳狠狠踢了身前的戰俘,臉上猶自帶着怒色。

李自成打量了那名被踢的戰俘,腰眼上帶着血,而且尚未乾涸,顯然是傷兵,被踢了一腳,也不叫痛,只是歪着身子,緩緩倒下去。

李自成皺着眉頭,這個傷兵,尚不知能否復原,既然要立威,不如就拿他他開刀吧,略一思索,心中已有計較,淡淡地道:“不用再作踐他們了,既然他們不肯搭話,那就是不想活了,”用手一指那傷兵,道:“將他拿下去,當眾斬首!”

“是,大都督!”

兩名天命軍的士兵,立即將那受傷的戰俘拖起,他們原本心中有氣,動作也就大了些,可能是碰着傷口,那受傷的戰俘頓時哭叫起來。

兩名士兵不為所動,硬是夾着他走向一邊,約莫二十步以外,向地上一扔,那受傷的戰俘頓時死狗般攤到在地,口中猶自叫喚。

他這一連串的叫喚,頓時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但目光多半是茫然的,死靈魂般早已失去了應有的血性。

一名天命軍的士兵抽出腰刀,仰天一舉,卻是狠狠地向下一划,似輕實重,但聽得“咔嚓”一聲,血霧叢中,一刻斗大的腦袋,已經落在地上,滾了兩圈,方才穩穩噹噹地滾在自身腳脖子邊側。

“啊……”

一直在無聲觀看的戰俘們頓時大驚,這個大都督……說殺就殺了?他們突然成了戰俘,雖然都是絕望透頂,但天命軍沒有落下屠刀,就要活命的可能,沒想到這個大都督……

李自成非常拉風地拍拍衣裝的下擺,沉聲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死活你們自己選擇,如果選擇為朝廷盡忠,剛才的那名戰俘,就是榜樣,我們只是浪費一塊土地做墓穴而已,奧,也不對,你們已經是戰俘,就是投降天命軍了,即便現在被殺,也不算是為朝廷盡忠,朝廷將來算賬,你們的家人,父母妻兒,也是要為你們的戰敗承擔責任,雙喜,按照大明的軍律,軍士戰場投降,該有什麼處罰?”

“大都督,按照大明的軍律……”李過在甘州左衛待過數月,熟知大明軍律,但為了恐嚇戰俘們,他直接將天命軍的軍律移過來了,“凡是戰場降敵,無論生死,全家連坐,男丁砍頭,女子賣入水果樓,奧,應該叫青樓!”

“其實,是否賣入青樓,已經不重要了,”李自成何嘗不知道李過的心思?他淡淡一笑,道:“如果家中的男丁全部被殺,女子即便沒有賣入青樓,與在青樓又有何區別,還不一樣要……”

大明時代,程朱理學盛行,對女子的束縛甚重,無論是精神上的“三綱五常”,還是身體上的“裹腳”,都限制了女子的獨立,她們完全依附男人,成為生兒育女的工具和男子的玩物,一旦離開男人,她們絕對無法獨立生活,即便不是被買入青樓,也只能主動加入青樓,否則,只能一死殉情了。

李自成與李過的問答,實際上已經堵死了戰俘們的後路,除非他們願意出現二人探討的那種結果,現在他們的生命都在天命軍的手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抗爭不得。

真要就這麼死了,上不能得到朝廷的撫恤,下不能傳宗接代,連父母妻兒都不得安生,天命軍既然能殺了戰俘,難道還能放了他們的家眷?即便朝廷能赦免她們……恐怕等不到朝廷的旨意,她們就入了火坑……

更有一些士兵,尚未做親,好不容易修得轉世為人,卻是連一點骨血都未留下,真是白白一世為人……

李自成見戰俘們已經出行了鬆動,遂向李過示意,李過上前兩步,整理了軍容,方才朗聲道:“大都督已經給了你們一絲機會,現在由你們自己抉擇,究竟要死要活?要死,很簡單,剛才你們也看到了,一刀下去,滿腔熱血,要活嘛……”

終於有一名戰俘大着膽子道:“請大人明言,要活怎樣?”

“要活嘛,就得真正成為天命軍的在戰俘,替天命軍效力,如果條件許可,也可以加入天命軍,繼續領取糧餉,天命軍不像朝廷的軍隊,從來不會欠餉!”

“我們不是已經投降天命軍了?還要如何替天命軍效力?”

李過已經知道了李自成的計劃,想要讓這些戰俘作為礦丁,遂道:“按照天命軍的軍律,所有的戰俘,需要進行甄別,先替天命軍服役一年,進行品行改造,一年之後,根據每名戰俘的表現,或者加入天命軍,或者釋放回家,從此退役為民,過着安逸的生活!”

“安逸的生活?”

“對,既然你們已經是天命軍的人,天命軍自然要照顧你的生活,”李過見威懾已經奏效,索性學着李自成的樣子,改為安撫,“天命軍所到之處,所有的百姓都是衣食無憂,只要真心跟着天命軍,不但能在這樣的亂世活下去,而且還能活得比以前更好!”

“真的?天命軍真的會如此優待我們這樣的戰俘?”

“你們以前是朝廷的軍隊,彼時各為其主,怨不得你們,但你們降了天命軍之後,便是天命軍的人了,我們自然要安置好你們的生活,”李過見這名戰俘的膽子不小,遂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原先在洮州衛任何職務?”

“回大人,小人叫馮明歡,原先在洮州衛人千戶!”

“相信我們,”李過微微點頭,“從現在開始,凡是真心加入天命軍、願意替天命軍效力的,站到左邊,不願替天命軍效力的,站到右邊,我們自有處置的法子!”李過說完,目視馮明歡。

馮明歡得到暗示,也不多言,向身後看了一眼,然後默默地走向李過的左邊,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到了此時,他豈能不清楚,如果違背了天命軍的意思,那個大都督……他雖然說話很少,表面上並不嚴厲,卻是隨時可能動刀子的主,稍不如意,恐怕就是人頭落地!

戰俘們得到馮明歡的鼓勵,紛紛向左邊靠攏,天命軍明着讓他們選擇,但除了站到左邊,便只有死亡一條路,如果能好好地活下去,誰又願意無名無分地去死?

真要為朝廷殉城的人,早就被天命軍殺了,還能等到廣吳山?

李過見戰俘們紛紛向左側靠攏,因為人太多,他的面前,已經左右不分了,遂大聲道:“不要擠,凡是不願替天命軍效力的,我們絕不勉強,大都督一定會成全他,只要你們能勇敢地站出來!”

站出來就是一個死!

外圍的天命軍士兵們,早已拔出腰刀,刀鋒反射出冰冷的寒光,比刀光更為令人恐懼的,是天命軍的士兵,一個個瞪大雙眼,在人群中尋找着一兩個不開眼的戰俘,指望讓自己的刀鋒嘗嘗熱血的滋味。

戰俘都不是傻子,有誰會嫌棄生命太長?何況大部分戰俘家中都有父母妻兒,誰會甘心丟下自己的家眷?

眾人發一聲喊:“我們願降,我們願意替天命軍效力!”因為擔心被誤認為站到李過的右邊,他們紛紛向左邊擠壓,唯恐落在最後面,由於誤會,成了天命軍刀下的冤鬼。

李自成見戰俘們混亂起來,不覺皺了眉頭,便看了何小米一眼,何小米取下隨身佩戴的西寧步槍,快速裝填了子彈,將槍手指向天空,一面扣動扳機。

“砰!”

一聲沉悶的槍聲,頓時將戰俘們嚇了一跳,甚至有人在自己的身上尋找創口,發現沒有受傷,心中方才稍定,但他們不明白,自己已經投靠天命軍了,為何還要……難道還有不開眼的傢伙,想要與天命軍做對嗎?

李自成忽地皺了眉頭,朗聲道:“你們都是軍人,如此擁擠,成何體統?”目光在眾人多面上一一掃過,道:“想要投靠天命軍的,立即整出隊列,願意慷慨赴死的,我也會成全他們!”

李過見火候已到,遂指揮着戰俘,在他面前排出幾列長隊,放眼望去,右邊並無一名戰俘,遂笑道:“你們都是識時務的人,跟着大都督,以後有你們喝香的吃辣的時候,”他面色忽地一凜,又道:“若是敢背叛大都督,陽奉陰違,本大人決不輕饒,在天命軍中,凡是背叛大都督的,只有一種刑罰,那就是滿門抄斬!”

“……”

李過見眾人的臉上都是緊張的表情,再不似原先的呆傻模樣,心中暗暗得意,有恐懼才會受約束,他再次綻出笑容,道:“你們放心,只要不背叛大都督,你們就算是天命軍的人了,在一年勞役期間,你們和天命軍的士兵一樣,每日都能吃到白面饅頭,甚至還有肉食,不過,因為是甄別期,你們並沒有餉銀,直到一年期滿!”

戰俘們哪裡還敢惦記着餉銀,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已經是萬幸了,但聽說每日都有白面饅頭,頓時將剛才的恐懼一掃而空,“我們真能吃到白面饅頭?比以前的飯食都好?”

“當然能吃到白面饅頭,”李過與李自成相對而笑,道:“只要你們絕對聽從大都督的軍律,每日的白面饅頭都是管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