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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高大的蒙古人就是林丹汗留在大通山的額爾德木圖,因為作戰勇猛,曾經是察哈爾部鐵槊科諾特十蘇木之一,屬於林丹汗身邊職位最高的武將,所以林丹汗去大草灘的時候,大通山各部便由他節制。

李自成並不認識額爾德木圖,當日在卡當城作戰,他的注意力,主要在林丹汗與娜木鐘身上,除了參與和談的羅布桑,別人一概不識。

但額爾德木圖卻是認識李自成,見到李自成端坐在木椅上打量着他,額爾德木圖急行兩步,跪倒在地,“小人額爾德木圖,叩拜天命汗!”

“不必多禮,”李自成笑道:“傳聞額爾德木圖是呼圖克圖汗屬下鐵槊科諾特十蘇木之一,今日一見,果是威武雄壯之人,小米,賜座,上茶!”

“多謝天命汗!”額爾德木圖訕訕一笑,大白牙都從濃密的須絲中顯露出來了。

李自成看向額爾德木圖的身後,近百騎兵都是端坐在馬背上紋絲不動,心中不覺暗嘆,單純統兵,這一位恐怕比林丹汗還要厲害。

蒙古騎兵的戰鬥力強,靠的是自小便掌握的騎射,但軍紀並不好,額爾德木圖屬下的這些親兵,顯然操訓有度,難怪額爾德木圖能得到林丹汗的器重。

額爾德木圖見李自成看着他身後的士兵,一時意會錯了,忙轉身道:“你們都散了吧,各自去準備午飯,”又轉過身看着李自成,“天命汗!”

“既然已經是午飯的時間,那額爾德木圖就陪本汗吃頓午飯吧,”李自成笑着道:“先安置好這些騎兵,我就在行轅等着你!”

“多謝天命汗!”額爾德木圖估計李自成有什麼話要說,也不推脫,安置好騎兵後,獨自來到李自成的行轅。

餐桌上已經擺上各式菜肴,還有兩份餐具,李自成已經就坐,只羊何小米在一旁伺候着。

額爾德木圖在何小米的指引下,在側首的客位就坐,何小米給二人斟上酒水,便回到李自成的身後。

李自成舉起酒盞,道:“額爾德木圖,請!”

“天命汗,請!”額爾德木圖也是舉起酒盞,二人同干。

幸好喝的不是蒸餾酒,否則以李自成的酒量,非在額爾德木圖面前出洋相不可。

額爾德木圖原先倒是寡言少語,第一次與李自成對飲,還有些拘謹,三杯酒下肚,方才活絡起來,恢復了蒙古人的本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還將娜木鐘預備的酒盞,硬是換成了大碗。

李自成擔心他酒後誤事,便打斷了他的獨飲,“額爾德木圖,呼圖克圖汗升天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額爾德木圖有些貪酒,酒碗已經端起,正要送到嘴邊,聞言卻是停住了,低頭道:“可惜,大汗正值壯年……大汗這一升天,察哈爾部可就……”

李自成這才明白,額爾德木圖也就借酒解愁的意思,察哈爾部被皇太極趕到大草灘,騎兵不過四千,別說強敵女真人,就是放到漠南漠北,也只能算是小部落。

林丹汗在世,利用他黃金家族的身份和個人的威望,不但能彈壓諸部落內部,其餘的蒙古部落,還有半分香火情,至少不會為難察哈爾部,但林丹汗死了,一切都說不清了。

沒有其它部落的支持,察哈爾部想要再次稱霸草原,可就是痴心妄想了,更別說向女真人復仇……

“額爾德木圖,你是呼圖克圖汗極為倚重的勇士,照你看,察哈爾部將何去何從?”

“天命汗不是已經接管了察哈爾部嗎?怎麼來問小人?”額爾德木圖將手中的酒碗放下,睨着眼道。

李自成用手指輕輕敲着桌面,淡淡地道:“額爾德木圖來到永固城,一路之上,應該看到不少牧民,他們忙碌又安逸,卻又遠離戰爭,不知道有什麼感想?”

額爾德木圖道:“察哈爾部現在太需要修生養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李自成點點頭,看來這個額爾德木圖,還算是明白人,“額爾德木圖認為,現在對察哈爾人來說,什麼最重要?”

額爾德木圖的雙目有些迷離,思索片刻,終是道:“生存,察哈爾部已經嚴重凋零,只有生存下去,才能恢復蒙古勇士昔日的光環!”

“額爾德木圖認為,察哈爾部還能恢復昔日蒙古人的榮耀?”李自成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蔑視,“別說無法恢復成吉思汗時代的榮耀,就是林丹汗時代,號令漠南、漠北各部的情形,恐怕也是一去不復返了……”

“天命汗,你……”額爾德木圖雙目圓睜,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好似隨時要拔刀相向的樣子。

“額爾德木圖,醒醒吧,”李自成接住他兇狠的目光,又奉送回去,“且不說漢人,漠南草原,現在已經是女真人的天下,即便察哈爾部能出現在漠南,還能統領各個蒙古部落嗎?你有把握打敗女真騎兵?”

額爾德木圖頓時老臉一紅,他們就是打不過女真人,才被迫撤出漠南豐盛的牧場,遠遁至大草灘,至於漠南蒙古各部,早已投靠了皇太極,不但不支持林丹汗,還協助皇太極追殺察哈爾部的勇士。

如果不是林丹汗及時得到皇太極西征的訊息……

天命汗說得沒錯,即便察哈爾部能在大草灘、大通山修生養息數十年,想要打回漠南,恐怕也不現實,沒有足夠的勇士,拿什麼打敗女真人的騎兵?

“天命汗……察哈爾部的前程,就全指望天命汗了……”

“本汗既然接管了察哈爾部,就會替察哈爾部的未來考慮,本汗也希望察哈爾部逐漸壯大,重新躋身於蒙古大部落行列,”李自成拋出一枚帶鉤的餌料,“可是,蒙古人強大了了,就會劫掠漢人,對漢人絕對不是好事……”

“不會的,只要天命汗能讓察哈爾部發展壯大,察哈爾部永遠都會與漢人和睦相處,小人可以發下毒誓,”額爾德木圖剛剛看到一點餌料,哪管這餌料是否帶刺,“察哈爾部的敵人,永遠是女真人,大汗在世的時候就說了,女真人才是蒙古人的世仇……”

如果蒙古人的誓言做得准,那母豬也能上樹、黃狗也能耕地了,這些誓言,還是留着去哄哄孩童吧,李自成伸手止住額爾德木圖的話頭,“本汗所見,恰恰相反,從也先到達延汗,哪一次蒙古人崛起,不是伴着大量漢人的血跡?你也看到了,大量的蒙古部落,投靠的恰恰是蒙古人的世仇女真人……”

“……”

“也許這不是蒙古人的錯,譬如這大草灘,現在水草豐盛,蒙古的牧民就能安寧祥和地生活,如果連着大旱,河水斷流,牧草枯死,蒙古人又將何去何從?”李自成目視額爾德木圖,“到了那種境地,你還能保證蒙古騎兵不會劫掠附近的漢人?”

額爾德木圖無言以對,這樣的生活,他太熟悉了,如果蒙古人缺衣少食,一向都是向周圍的人群轉嫁災害,無論周邊是漢人還是蒙古人的小部落,讓蒙古人為了一句誓言就停止劫掠,除非河水倒流、紅日西升……

剛才李自成說得還是比較客道,實際上,蒙古人即便豐衣足食,也不會停止劫掠,誰會嫌棄自己的牛羊、帳篷、女人過多呢……

這個李自成,恐怕是將蒙古人的本性看透了!

“天命汗能解決這些問題嗎?為何漢人不會出現劫掠的問題?”

“所有的問題都可以得到解決,察哈爾部可以崛起、壯大,”李自成朗聲道:“問題是,察哈爾部的崛起,不能損害漢人的利益,如果察哈爾部的崛起,就是漢人的災難,本汗絕對不會坐視察哈爾部的崛起,如論你說得如何天花亂墜!順便說一下,如果不是本汗,察哈爾部遲早會被女真人吞併。”

“吞併?”額爾德木圖不知不覺被李自成繞糊塗了,察哈爾部就是滅族,也不會投靠女真人,怎會被女真人吞併?

“大草灘與大通山,都是天命軍暫借察哈爾部的牧場,如果察哈爾部強大了,就會反噬漢人,那我們就收回這兩處牧場,至於察哈爾部的部眾,那是蒙古人的事,與我們無關……”

額爾德木圖這才想起,這兩處牧場,當初的確是漢人送給察哈爾部的,只是蒙古人已經習慣了,就當做自己的牧場,難道大汗升天,漢人就要收回牧場?

他剛剛升起一點希望,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李自成澆了冷水,心中一急,忙道:“天命汗已經接管了察哈爾部,你不能不管察哈爾部眾的死活,你不能不管自己的子民……”

“子民?”李自成笑道:“也不知誰是本汗的子民,這次本汗接管察哈爾部,似乎還有人不服,想要將本汗攆出去……”

“誰敢?”額爾德木圖身體前傾,幾乎趴到方桌上,雙目圓睜,雙手攥拳,恨不得將那些不開眼的蒙古人一刀兩斷,察哈爾部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還有人敢亂嚼舌根……

李自成哈哈一笑,道:“額爾德木圖這麼一說,本汗倒是想起來了,當日將大草灘與大通山借給察哈爾部的時候,本汗與呼圖克圖汗有過約定,察哈爾部所有的部眾,包括呼圖克圖汗本人,都得聽命於本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