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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去往蘭州方向的兩萬百姓,沿着洛河向西南而去,西去的路上,只有一座盧氏縣尚在朝廷的手中,李自成留下李績駐守永寧城,自己則親率第一團的兩個千戶,前去攻打盧氏縣,順道護送百姓去商州。

李績稍稍有些不滿,送行的時候,便道:“大都督,盧氏縣不過是一座縣城,幾乎已經被天命軍的屬地包圍成一座孤島,豈敢有勞大都督親自出馬?”

“這次出兵,不僅是要拿下盧氏縣,打通通向商州的道路,更是要護送百姓西去,以安撫一斗谷部的民心,所以,本都督必須親自前去!”李自成的心中,還記掛着一個重要的人物。

“那屬下……”

“李將軍,你駐守永寧,身上的擔子也是不輕,”李自成道:“讓孫世英儘快將兩個百戶的城防兵操訓結束,接管永寧城的防務,一旦天命軍拿下盧氏縣,你部便可向洛陽方向靠近,但不要逼得太緊,等獨立團、第二團完成部署,再行合圍。”

“屬下遵命!”

“還有,方登部的八個千戶,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李自成頓了一頓,方道:“東去的時候,帶上他們,攻打洛陽的時候,或許用得着!”

李績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屬下明白!”頓了一頓,又道:“大都督,我們的糧食已經不多了,滿打滿算,還不到兩萬石!”

只剩下不到兩萬石糧食?李自成一驚,第一團加上自己的親兵,接近七千士兵,加上方登部的八個千戶,總共超過一萬五千人,只有兩個月的軍糧!

萬安王府雖然得到不少糧食,但遣散了一斗谷部九萬百姓,絕大部分糧食送給他們了,軍糧反而出現了緊張。

他思索片刻,道:“李將軍將所有的軍糧控制起來,兩個月的時間,應該足以拿下洛陽了吧?”

李績再不多言,只是默默點頭。

李自成離開永寧縣城,大軍在前,糧草輜重和百姓跟在後面,沿着洛水北岸一路向西南而行。

行至高門關,由於洛水沿岸已是呈現峭壁結構,大軍難以通行,便折而向西,至杜管的時候,已經是盧氏縣城的正北了,此時的盧氏縣,已經是瓮中之鱉,完全被天命軍和天命都督府的屬地包圍。

三四十里的路程,又是官道,不過半日的時間,前軍已經抵達盧氏縣城,何小米驚異地發現,北城門並未關閉,“大都督,我們這麼大的動靜,難道城內沒有發現嗎?”

“如果沒有發現我們,那城內的人,都是睜眼瞎,”李自成心中有一動,喃喃地道:“他們不會是將尾隨而來的百姓,都當做軍隊,然後嚇傻了吧?”

“一定是這樣,”何小米方才醒悟過來,忙道:“大都督,不管什麼原因,既然城門大開,屬下便帶着軍士入城……難道城內還敢演空城計不成?”

李自成還在猶豫,猛抬頭髮現城內出來了一簇人,最前面的一人,竟然身着官府,頭戴官帽,“難道他們要出城迎戰?”心中老大奇怪,天命軍進入河南以來,走府過縣,除了虎大威,明軍從來都是縮在城內,難道盧氏縣是兵精糧足嗎?

“不對,”何小米道:“出城的都是官員,他們身後並無官兵……”

李自成凝視片刻,忽地哈哈大笑,何小米不解,“大都督為何發笑?”

“小米,你還不明白嗎?”李自成把手向前一指,“小米,你帶着一個百戶的士兵,上前看看。”

何小米似乎明白了,忙點起一個百戶的士兵,向著那群官員走過去,果然不出所料,官員們見到何小米,一個個跪拜於地,“好漢饒命,本官等已經打開城門,盧氏縣就等着好漢爺了!”

果真是跪迎!何小米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官員們跪迎,倒是省卻了攻城的時間和傷亡,但他卻是高興不起來,盧氏縣的這群官員,根本算不上對手。

何小米並沒有搭理官員們,直接從他們的身邊走過去,迅速搶佔了北城門,讓士兵們建立了防守陣型,等待大都督入城。

這個何小米,好歹要和人家招呼!李自成暗中責怪了一句,見士兵們已經將九州軍旗插上城頭,知道城內並沒有伏兵,便帶着主力迎上前去,讓跪拜的官員們起身,一邊向城內走,一邊問道:“城內現在怎麼樣,百姓們安心嗎?城內有多少守軍,現在在哪?”

領頭的知縣心道,有你們這些流寇,百姓能好到哪裡……咦,不對,天命軍到了永寧縣,給百姓們分發了糧食和土地,訊息傳到盧氏縣,百姓們奔走相告,似乎期待天命軍早些來到盧氏縣……

他暗自嘆了口氣,道:“城內只有一個百戶的士兵,但並不在城頭,而是在軍營……至於百姓們,聽說好漢爺來了,他們和本官一樣,倒是歡喜得緊,若不是本官阻攔,擔心影響好漢爺入城,他們恐怕早已堵塞了城門……”

“奧,為何?”李自成若有所思,聽他的口氣,百姓倒是十分歡迎天命軍,如果官員們要守城,百姓也會偷偷打開城門,難道他們是將隨行的百姓當做士兵,懾於天命軍的威脅?

“回好漢爺,百姓們聽說,好漢爺在永寧縣的時候,給當地的百姓發放賑災糧,還分配了土地……”

原來如此,一定的漢清局的人在暗中活動!

李自成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望風而降!

不過,永寧縣發生的事,不會這麼快在盧氏縣廣為傳播,除非漢清局的人,在城內外散布訊息,幸虧當初組建了漢清局,花費些錢糧也是值得的。

“天命軍已經入城,你們立即派出人手,隨我們去軍營,只要士兵歸降,算你大功一件!”

知縣大喜,士兵們一直待在軍營,根本就沒有守城的打算,這是白送自己功勞,他在頭前領路,就要帶着天命軍的士兵去接管軍營,卻被李自成叫住,“等等,盧氏縣城內,有沒有一個叫牛金星的人?”

“牛金星?”知縣思索片刻,似乎有些印象,“好像是寶豐縣的舉人,後因罪被革職,現在……現在似乎就在軍營當差……”

“軍營?”李自成道:“帶我去看看!”

盧氏縣的軍營內,百戶官正不知所措,靠他們這些人守城,肯定不現實,況且糧餉器械不足,士兵們根本沒有拚命的心思。

天命軍上千騎兵來到軍營,所有的士兵們都十分緊張,流寇嗜殺,那是出了名的,為了自保,士兵們集合在一起,必要的時候,捨命一搏,未必不能震懾流寇。

知縣走在最前面,不肖李自成吩咐,他獨自進入軍營,找到百戶官,耳語幾句,百戶官十分驚訝,一個雜役的士兵,為何被流寇看中,難道他是流寇的人?

如果不是天命軍包圍了軍營,他一定親自問問,可惜,現在不是時候,天命軍等着要人……他喚過一名親衛,讓他將牛金星帶過來,交給知縣帶回去。

李自成看着對面過來的牛金星,除了衣着襤褸,滿臉污穢,臉上的皮膚也是顯得黝黑粗糙,哪有半分舉人的樣子?如果不是李信早已介紹過他的情形,還以為是一個五十以上的小老頭。

牛金星的腰背有些佝僂,隨在知縣的側後來到李自成面前,面上一片茫然,李自成朝他點點頭,也不說話,只是吩咐百戶官約束屬下的士兵,不得趁亂擾民,從現在起,天命軍將接管盧氏縣的城防和軍營,所有士兵必須待在軍營,接受天命軍整編。

李自成帶着牛金星,來到縣衙的二堂,在知縣安排的一間清靜小廳內,單獨召見了牛金星。

“先生是寶豐縣的舉人吧?現在為何如此狼狽?”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小人的身份……早已被……”牛金星苦着臉,卻是迎着李自成的目光,“大都督如何知道小人?”

“哈哈,”李自成大笑,讓牛金星在對面落座,“先生的事,本都督略有所聞,先生這些年,在盧氏縣沒少吃苦吧?”

“都是姓王的害的……小人有家難回……”

牛金星的腦中,頓時現出當時被誣陷的情景,“……抗欠賦稅、強佔婦女18人,着革去舉人身份,發配盧氏縣當差……”

想到當日的恥辱,牛金星的嘴角不由自主抽動起來,他原本是舉人,喜歡讀些奇門、兵法之類的書籍自娛自樂,平日在城中設館授徒,加上陂北的數十畝土地,倒也過着豐衣足食的生活,沒想着招誰惹誰。

因為無意中得罪了人,竟被羅列罪名,發配至窮山僻壤的盧氏縣……

李自成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恐怕點到牛金星的痛處了,看他的目光,幽怨之中,竟是深沉的恨意,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非死不休!

“先生可曾聽說過天命軍?”

“最近幾日,倒是在城中聽說過,城中流傳,天命軍所到之處,不僅賑災百姓,還給百姓分發土地……”牛金星斂了恨意,目光落在李自成身上,“大都督既是統帥天命軍,為何穿着明軍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