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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岳在中牟便探得天命軍的訊息,但李自成向西撤退的時候,行軍忽快忽滿,讓他摸不着頭腦,直到進入密縣境內,方才追上天命軍的腳步。

李自成的前軍,已經拿下了密縣縣城,大軍駐紮城內,糧草亦是囤積在城中。

密縣依山而建,城北不足五里,便是青屏山,青屏山為東西走向,長不過十里,山上植被豐富,此時已經長出新芽,黃、嫩、柔、疏,層層疊疊。

獨立營的三個團,就駐紮在青屏山的東麓,距離密縣城不過十里,與城內的第四營互為犄角。

楊文岳一路尾隨天命軍至密縣,便在洧水北岸紮下大營,他擔心李信部從後方騷擾,便讓虎大威領一萬士兵,在山前牽制李信部的獨立營,自己親率兩萬大軍,在城南扎了營,隨時預備攻城。

密縣只是一座小縣城,城牆高不過兩丈,與洛陽、開封相比,幾乎就是不設防,不過,李自成並不是依靠城牆來守城,縣城不過是屯糧之所,如果要決戰,完全可以在城外進行。

城外不過兩萬明軍,密縣縣城內,除了李自成的親兵,還有第四營的四個團,超過兩萬人,兵力上並不輸於明軍,而第四營還有第一團、第二團,這是完全裝備了步槍與山地炮的軍隊,精銳中的精銳。

李自成在等待機會,一個重創楊文岳的機會,即便不能全殲楊文岳,也要在楊文岳的心裡留下陰影!

他還有一個心思,便是練兵,天命軍來到河南之後,在洛陽進行了大規模的擴軍,新增的士兵,來源很雜,有新募的青壯,有明軍的降兵,還有原本屬於一斗谷部的流寇。

軍隊的人數在急劇增加,但戰鬥力未必上得去,需要用戰鬥來檢驗,更需要用戰鬥來提高。

李自成安排趙烈部、劉宗敏部在城內休息,第三團牛可敬部、第四團羅泰部,才是守城的主力,一方面為這些士兵提供實戰的機會,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隱藏實力,讓楊文岳以為城內只有這萬餘士兵有戰鬥力。

流寇的習慣做法,便是虛張聲勢,將家眷也算作士兵,希望楊文岳將天命軍當做流寇來對待。

第三團和第四團,雖是天命軍的新軍,但主將牛可敬、羅泰為了證明本部的實力,讓各部輪番上城頭,戰鬥起來極為兇悍,比老兵更有過之。

虎大威與李自成戰鬥過,心內比較忌憚天命軍的實力,並沒有主動向李信部發起攻擊,而李信亦是按兵不動。

楊文岳的主攻方向,是南城和西城,北城門只有三千士兵牽制城內的守軍,東城門外虎大威的一萬士兵,根本沒有參與攻城。

攻城戰鬥進行了三日,雖然很激烈,明軍也很是勇敢,但沒有任何進展,連城頭上的女兒牆都沒摸到,楊文岳有些後悔,天命軍戰鬥力遠遠超出他的想想,早該聽虎大威的勸告,直接回到保定多好。

他有些騎虎難下,繼續攻城吧,城內的守軍氣勢尚未衰竭,不知道何日才能破城;如果現在就撤軍,又會惹人譏笑,追了這麼遠,除了消耗錢糧,卻是一無所獲。

天命軍的人數,與官兵的數量差不多,這樣的戰鬥,如果無功而返,讓天下的百姓,還有文武同僚,將來如何看待自己?

楊文岳的腦袋有些犯暈,躺到床上,卻是睡不覺,他一時想了很多,過了亥時,方才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楊文岳忽地被親衛推醒,“大人,不好了,聽明軍偷營了……”

“偷營?”楊文岳猛地從行軍床上彈起,正待詢問詳情,忽聽得外面傳來“轟隆”的響聲,連綿不絕,心中不覺大驚,“天命軍有火炮?他們為何早些日子不用?”

“大人……”

“我明白了,”楊文岳慌忙披上鎧甲,隨手找了一桿長槍,“天命軍一直在示弱,原來就是為了今日,”也不等親衛回答,又道:“營中現在如何?”

“深夜看不清,忽然遭到炮擊,兄弟們六神無主……”

“別慌,不過火炮而已,聲音雖大,卻傷不了幾個人,”楊文岳匆匆出了大帳,向轟鳴聲處看去,只見一片火光,心中大駭,“天命軍的火炮,怎的會燃燒?有些帳篷都着火了……”

“不僅會燃燒,落地後還會爆炸,”親衛道:“大人你聽,每次炮彈落地後,還會有一次爆炸,火光就是爆炸時發出的……”

“啊……”楊文岳的腦子一時懵了,過了好一會,方才醒悟過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開花彈?天命軍不過是流寇,怎的會有開花彈?就算有了開花彈,數量也不會太多,他想當然道:“別擔心,天命軍的開花彈,很快就要打光了!”

可是,在天命軍的開花彈打光之前,兄弟們要受些損失了。

楊文岳想要安撫大營內的士兵,但火炮的聲音太大,空口說話,根本聽不到,此時大營中不少地方已經着火,士兵們亂紛紛的。

如果任由士兵們亂下去,在天命軍的開花彈打完之前,士兵們恐怕就要炸營了,天黑看不清,又沒有上頭的將令,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楊文岳心中焦急,只好將自己身邊的親衛們全部放出,沿途大聲叫喊:“大家不要亂,天命軍的炮彈就要打光了……”

天命軍的開花彈,就像是有意與楊文岳的親衛做對,不但沒有停止的跡象,似乎更加猛烈了,着火的營帳越來越多,營中的士兵,已經顧不上救火,沒頭蒼蠅似的向各處逃竄。

但大營中似乎到處都有火炮的爆炸聲,到處都有營帳着火,他們實在不知道,哪兒才是安全的。

親衛們雖然聲嘶力竭,但人的聲音,怎能比得上機械?大營中的混亂,絲毫沒有減弱,有些士兵已經開始偷偷逃出大營。

楊文岳心急如焚,卻是毫無辦法,營中到處都是大火,無論親衛如何喊叫,士兵們都無法安靜下來。

天命軍的火炮,終於停止射擊了,不知道是開花彈告馨,還是天命軍認為,效果已經達到,沒必要浪費寶貴的開花彈了。

楊文岳鬆了一口氣,剛要組織士兵們在營內滅火,忽地有親衛氣喘吁吁跑過來,“大人……大人,不……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楊文岳一肚子氣沒出發#泄,聽了親衛的話,頓時大怒,“要是不好好說話,本官將你扔進火堆中……”

親衛顧不上楊文岳的責罵,忙道:“大人,天命軍……天命軍的步兵靠過來了……”

“步兵?”楊文岳頓時吃了一驚,原以為天命軍只是火炮遠襲,炮擊了這麼久,大營中的官兵早就被驚動了,根本無法偷襲,難道天命軍要趁亂強行出擊?

他顧不得多想,忙讓親兵給各部將士傳令:不要亂,天命軍不過流寇而已!

傳令的士兵剛剛出去不久,又有士兵過來彙報:“大人,天命軍已經從北面沖開了大營,他們全是火器,兄弟們頂不住了……”

楊文岳這才明白,天命軍炮擊官兵大營,目的不是射殺多少士兵,也不是要燒毀多少營帳,而是讓官兵陷入混亂,然後趁亂沖開營帳……

天命軍不過是流寇,竟敢偷襲官兵大營?楊文岳大怒,立即組織士兵向北面靠近,營中一片躁動,但楊文岳出現了,士兵們逐漸平靜下來,便有軍官帶着士兵救火,大部份士兵,還是隨着楊文岳向北面出擊。

“砰、砰、砰……”

天命軍已經從北面突入營內,他們以步槍為依託,向前掃射出一條寬闊的通道,前面的明軍,正紛紛向後撤退,大營之內,明軍明顯立腳不穩。

楊文岳恰好趕到,藉著火光,發覺形式不利,知道官兵害怕天命軍的火器,忙大喝道:“盾牌,將盾牌頂在前面。”

明軍像是剛剛醒悟過來,被天命軍的火炮震懾了心智和耳朵,他們一直沒緩過勁,又被天命軍的槍手們偷襲,步槍的射速、射程、穿透力,都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一時懵了,都是迷迷糊糊隨着大勢向後撤退。

這時候,士兵們是無暇考慮戰鬥的勝負,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楊文岳的出現,士兵找到了主心骨,聽到楊文岳的聲音,士兵們一下子恢復了神智,他們紛紛從營帳內找出盾牌,頂在前面,護住頭、胸等要害部位。

明軍的最前方,逐漸聚集了大量的盾牌,這些盾牌,完全就是天命軍步槍的天敵,打不透、攻不破、摧不毀!

穩住陣勢的明軍,開始用弓箭還擊,雙方都在大營內,相互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三十步,就是一名普通的明軍士兵,也可以將箭矢射入天命軍的陣型中。

但明軍是倉促應戰,許多營帳被燒,士兵們心驚膽戰,一時無法尋找出大量的弓箭,射向天命軍的箭矢,遠不及步槍的子彈密集。

今晚前來偷營的,乃是第四營第二團趙烈部,整團士兵都裝備了火器,很少與敵軍近戰,所以身上並沒有鎧甲,在明軍的箭矢面前,他們只能依靠強壯的身體,生生承受箭矢的衝擊力,最前面的士兵,已經有不少倒在明軍的箭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