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從王安平手中接過訊息的時候,便知道今晚沒時間陪四位美人喝酒了,至於留宿的事,更是想都不用想。
他回到餐堂,匆匆吃了兩個饅頭,便讓王廉陪着去了御書房。
王安平留下訊息後,暫時離開了,李自成需要獨自靜一靜。
訊息並非來自南方司,更不是關於雲貴的訊息,而是北方司送來的,是關於蒙古人的訊息。
去年的寧遠之戰,多爾袞損兵折將,傷亡慘重,鑲白旗幾乎被全殲,連豫親王多鐸都死於戰場,正白旗傷亡近半,漢軍八旗除了戰死的士兵,全部在戰場反水,蒙古八旗更是全軍覆沒!
多爾袞利用手中的權勢,強行讓阿濟格接任了鑲白旗旗主一職,重新組建鑲白旗。
漢軍旗暫時不敢組建,但蒙古人早就是大清的盟友,必須恢復蒙古八旗。
多爾袞讓圖爾格出使蒙古各部,名義上是慰問蒙古各部,實際上是向蒙古各部募兵,將蒙古八旗的旗號重新打起來。
圖爾格心中明白,大清慘敗,蒙古八旗全軍覆沒的情形下,再向蒙古各部募兵,難度一定很大,壯丁就是游牧部落的命#根子!
蒙古人對募兵的抗拒之心,遠遠超出圖爾格的想象,除了儘力推諉,連募兵的數量也是爭論不下。
即將組建的蒙古八旗,實際上是滿清的軍隊,是為滿清的利益而戰鬥的,但犧牲的卻是蒙古人……
難怪蒙古各部都不支持圖爾格。
草原上只有叢林法則,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壯丁越多,勇士就越多,戰鬥力就越強,反之,如果沒有足夠的壯丁,只能任人宰割,牛羊、草原,甚至女人,都很難自保。
都是臣屬與大清,草原上的戰鬥不會太頻繁,但小規模的掠奪,從來不會減少,大清也不會幹涉。
游牧部落的血液里,從來就不缺乏戰鬥的因子。
當年大清組建蒙古八旗的時候,蒙古各部剛剛歸順,為了表達對大清的忠誠,都是咬着牙忍着痛抽調了壯丁,原本每年只需補充極少量壯丁,甚至不需要補充。
但寧遠一戰,蒙古八旗全軍覆沒!
蒙古各部心生怨憤,更忌憚華夏的戰鬥力。
圖爾格好說歹說,牙根都磨破了,但蒙古人不為所動,大半年下來,募兵的數量遠遠達不到最低的要求,他有負大清,心中鬱悶,加上年歲大了,身上的舊傷時常發作,在蘇尼特左旗耽擱了一段時間,竟然一病不起,不幾日就病故了。
蘇尼特左旗旗主滕吉思心生害怕,唯恐大清將圖爾格的死,算到自己頭上,便聯絡蘇尼特右旗旗主滕吉泰,商討接下來的對策。
滕吉思、滕吉泰原本是兄弟,兩人商定,帶着部落的族人遠遁漠北,投靠土謝圖汗。
漢清部北方司的人探得訊息,立即用快馬將詳細的訊息傳回總部南熏司,王安平接到訊息,知道事關重大,自己不敢做主,便連夜求見李自成。
王安平並沒有給出建議,但李自成明白他的心思。
李自成同樣有着自己的心思!
這麼好的機會,如果不能充分利用,實在是辜負了北方司士兵的一番心意。
關鍵是怎麼用。
李自成獨自思索良久,決定冒險主動出擊,一舉扭轉華夏在關外的被動局面。
風險很大,不過,一旦成功了,收益也會很大。
思索了好久,將各種可能性都考慮了一遍,結果都差不多,風險大,但值得冒險。
他讓王廉立即去傳王安平、任二喜,然後再傳梁文成,今晚的宮門,應該不用關了。
王安平尚未入睡,或許是一種感應,或許是了解皇上的性子,他似乎感覺道,皇上今晚就會召見他。
一路小跑着入了乾清宮,並沒有太監、侍衛阻擋,王安平給李自成叩了頭,“皇上,幹嗎?”
“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要放過?”李自成並沒有讓王安平入座,“立即給北方司的人員傳訊,接觸滕吉思、滕吉泰,不用隱瞞,告訴他們,我們會派出騎兵接應。”
“臣遵旨!”王安平道:“如果他們問我們,將他們安置在何處……”
“蘇尼特右旗至金蓮川草原,正好在宣府以北,進可攻,退可以入關防守,如果他們願意,也可以按兵不動,繼續在原地放牧”李自成道:“我們會派出hǔqí兵、狼騎兵和第一營的騎兵前去接應,三萬騎兵,加上他們自己的騎兵,足以對付滿清的追兵。”
“hǔqí兵與狼騎兵?”王安平皺眉,道:“他們遠在朔方……”
“這一次朕要hǔqí兵與狼騎兵千里奔襲,正好檢驗他們的機動能力,”李自成笑道:“放心,滿清的主力騎兵,比我們還遠,應該在我們之後到達蘇尼特左旗,況且我們還有第一營騎兵接應。”
“皇上,萬一歸化城的蒙古人出現動靜……”
“朕會讓第七營向朔方方向移動,暫時穩住西線,我們的騎兵,一定會率先趕到蘇尼特左旗,”李自成道:“滕吉思、滕吉泰既然心中不安,他們已經無路可走,除非遠走漠北,而漠北的水草,從來都不如漠南,天氣也是更為寒冷!”
“臣明白。”
李自成指着關外的地圖,道:“阿巴噶部就是蘇尼特部的東鄰,如果將阿巴噶部一併收攏過來,我們就可‘中路突破’,將漠南的蒙古人切分開,從西面開闢對滿清的第二戰場。”
王安平的目光也是落在地圖上,“皇上,如果我們協助蘇尼特部、阿巴噶部立穩腳跟,那蘇尼特部與朔方之間的大片草原,早晚會是我們的。”
“先別惦記着蒙古草原,”李自成道:“我們現在最大的敵人,乃是滿清。”
“臣明白,臣這就去傳訊!”
“此次事關重大,注意使用密信,萬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臣遵旨!”
王安平離開之後,李自成方才召見了任二喜,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讓他傳訊:駐紮西北的第七營,迅速向朔方移動,派出主力士兵駐守朔方,同時,hǔqí兵與狼騎兵迅速東進,接應蘇尼特部。
李自成並不擔心滿清騎兵跟在蘇尼特部背後追趕,華夏已經調動了三萬騎兵,如果得到蘇尼特部、阿巴噶部配合,他們還會有一些騎兵,即便不能取勝,也能讓戰事處於膠着狀態,互相比拼消耗!
任二喜剛剛離開,梁文成就匆匆趕到乾清宮,皇上連夜召見,他知道事關重大,一泡尿的時間都不敢耽擱,“皇上……”
李自成將漢清部北方司傳來的訊息遞過去,“文成自己看看!”
梁文成接過一看,頓時皺了眉頭,良久方道:“皇上,蘇尼特部落與滿清出現了隔閡,對我華夏,實在是一件大好事……”
李自成哈哈笑道:“文成是覺得,僅僅是一件大好事?還是責怪朕將你從被窩了拉出來?”
“臣不敢!”梁文成忽地覺得不對,如果僅僅是一件好事,皇上為何半夜召見?“難道皇上從中覓得戰機?”
“知朕者,文成也!”李自成笑道:“既然蘇尼特部落與滿清出現了隔閡,我們為何不加以利用?”
“皇上的意思是……”梁文成喃喃地道:“以蘇尼特部落的實力,應該不敢與滿清翻臉吧……”
“蘇尼特部落或許不敢,如果朕借他兩個膽子呢?”
“借膽?”梁文成似乎明白了,“皇上是說,由我華夏協助他們?”
“文成說對了,”李自成道:“朕打算用華夏的騎兵接應蘇尼特人,要不說文成是朕的知己呢!”
“可是,皇上……”
“文成是擔心華夏的騎兵難以抵擋滿清的騎兵?”
“其實,我們沒有必要協助蘇尼特,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李自成笑道:“漠南蒙古各部,攝於滿清強大的戰鬥力,都是寄託了滿清的羽翼之下,雖然實力並不強大,但卻為虎作倀,如果我們能給蘇尼特部提供保護,其它蒙古各部,未必就不會與滿清生出新的的隔閡……”
“皇上已經有了計劃?”梁文成心道:感謝天主,皇上千萬不要親征。
李自成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包括派使者去阿巴噶部的事,“文成認為,我們能不能中路突破,將蒙古各部完全分隔開,然後通過貿易的形式,逐漸將蒙古各部吸引過來?”
“此法或許可行,但太過兇險,”梁文成道:“如果滿清傾力出騎兵,我們將如何應付?”
“這個嘛,”李自成頓了頓,方道:“萬一戰事不利,我們可以帶着蘇尼特部撤回關內,有邊牆依託,還有數萬大軍,滿清能奈我何?”
梁文成知道李自成沒有親征,心下放心,隧道:“皇上,臣倒是有個建議……”
“文成不必藏着掖着!”
“臣遵旨,”梁文成拱手道:“如果滿清的騎兵南下,可着遼東的第三營在遼東騷擾,甚至做出主動進攻的態勢,讓滿清難以兼顧!”
“這個主意不錯,”李自成笑道:“文成一直做為文官,沒想到軍事謀略一點也沒落下,朕明日便給第三營傳令,讓李信多派游騎出去,此外,漢清部若是探得滿清騎兵南下的訊息,也會及時知會第三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