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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順王自求多福吧,”許爾顯哈哈大笑,“盛京城遭到圍攻,多爾袞自顧不暇,他應該是放棄遼南和東京了,可憐恭順王還在等待滿清的騎兵?”

孔有德用手指着許爾顯,怒道:“你胡說,不過是擾亂軍心!”

“恭順王,城頭上天佑兵的兄弟們,但凡有一點腦子的人,就應該想到,多爾袞這麼久沒有派兵增援東京,難道他捨得放棄東京?東京,東京,滿清在東面的國都,失去東京,滿清就塌了半邊……”

孔有德心想,或許許爾顯說的是對的,盛京顯然出現變故了,否則,盛京距離東京,不過一百五十里,騎兵一日便可到達。

為何盛京遲遲沒有動靜?攝政王一定是遇上麻煩了。

“恭順王,天命軍早就給東京城內傳訊,天命軍只會誅殺恭順王和懷順王這樣的首惡,余者皆可放過,如果有立功表現的,還會有賞賜,”許爾顯這番話,實際上是對着城頭上的士兵說的,“天命軍不曾在海州屠城,便是寧遠、錦州、廣寧,天命軍已經管理了三年,可曾túshā過一名漢人?dázǐ南侵,兵民苦於無奈,皇上體恤漢人,只要肯回家,皇上不但不會責罰,還會發放土地、耕牛,幫助兵民安家落戶,如今的寧遠、錦州、廣寧,百姓已經安居樂業,何曾像東京、盛京,給dázǐ當包衣奴才?天佑兵的兄弟們,天命軍的槍口,只會對着dázǐ……”

城頭上一片安靜,士兵們都曾收到過暗訊,遼東的漢人,只要回家,華夏既往不咎,還會安置好他們的生活,保證每一名百姓“有飯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但他們只當耳邊風。

東京不是邊境,天命軍不會打過來,沿途都有大清的騎兵,他們便是想要回到家鄉,也根本無路可行。

然而,今日,天命軍已經兵臨城下……

這些問題再次擺出來,就是很現實的問題了。

怎麼辦?

孔有德冷笑道:“許爾顯,你以為你這幾句話,就能煽動城內的兵民?”

“恭順王,皇上的確說過,你罪大惡極,天命軍不會放過你,”許爾顯放緩語速,道:“不過,皇上宅心仁厚,如果恭順王為華夏立功了,皇上改變主意放過你也不是沒有可能,至少皇上會放過你的家人。”

孔有德冷哼一聲,“本王食的是大清的俸祿,豈會在乎華夏的皇帝?”

許爾顯一招手,身後的士兵遞上一個包裹,他一層一層打開,向城頭上展示一番,“天佑兵的兄弟們,你們看好了,這是智順王尚可喜的首級,也是他執迷不悟的結果,皇上已經給了你們生路,跟着孔有德,跟着dázǐ,最終只是死路一條,你們的家人,也會跟着陪葬,將來給祖宗燒紙的人都不會剩下,你們的妻子、女兒……你們忍心看着自己的妻女給他人為奴為婢嗎?”

城頭一片嘩然,雖然尚可喜的首級看得不太清楚,但海州城破,尚可喜被殺,應該是非常可能的事,許爾顯沒有必要拿出一顆偽造的首級來此欺騙。

尚可喜死了……許爾顯這是**裸地威脅!

孔有德的一名親衛,實在看不下去,張弓搭箭向城下射了一箭,“許爾顯,看你再敢妖言惑眾!”

可惜箭矢遠遠落在許爾顯的前方,差不多在城牆和許爾顯的之間的正中點。

許爾顯輕蔑地一笑,從身邊的士兵手中,接過一支bùqiāng,也不瞄準,迅疾扣動扳機,“砰”地一聲,一顆子彈飛向城頭,從孔有德的頭頂呼嘯而過。

孔有德嚇了一跳,早有親衛將他護在核心。

許爾顯哈哈大笑,“天佑兵的兄弟們,大家都是漢人,何必為dázǐ賣命?皇上有旨,獻出東京城,賞銀二百兩,獻上孔有德的人頭,賞銀一百兩,對不住,孔有德的人頭只值一百兩,東京城與孔有德的人頭,都是天命軍的囊中之物,皇上只是給你們一個自新、立功的機會。”

孔有德大怒,老子的首級只值一百兩?他用顫抖的用手指着許爾顯,哆哆嗦嗦地道:“許爾顯,你別得意得太早,老子早晚要砍了你的腦袋。”

“恭順王不用為本將擔心,本將已經加入了天命軍,現在安全得很,你還是擔心自己的腦袋吧,”許爾顯哈哈大笑,向城上的士兵們喊道:“天佑兵的兄弟們,城牆已經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坍塌,我們只是不忍生靈塗炭,方才給你們一個立功的機會,難道你們還是執迷不悟,陪着孔有德,陪着東京城殉葬嗎?你們都是漢人,dázǐ從來都是將你們看做包衣,值得為dázǐ盡忠嗎?天命軍很快便要攻破東京,下一個目標便是盛京,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

許爾顯大聲喊了這麼久,嗓子有些啞了,他搖着頭嘆氣,早就說過,不必和這些愚民多費口舌,將軍卻是不信,遼東的這些漢人,被dázǐ統治了多年,內心早已麻木了,他們只有利益,沒有是否觀念,更不會懂得國家和民族大義……

城上再次陷入沉靜,連孔有德都是若有所思。

時間像是停滯了,城上城下,出現了短暫的和諧,但天佑兵士兵的心中,似乎已經發生了變化,就像剛剛點着的火苗,顏色很淡,甚至不宜察覺,卻是在聚集能量,只要時間得以延續,終將燃燒為熊熊大火……

天佑兵的士兵,都是面朝城下,他們現在的敵人,自然是城外的許爾顯,城內應該是後背的方向。

“嗖”!

就在眾人沉浸在思索之中時,城下的方向忽地射出一支箭矢,箭矢原本是瞄準孔有德的,但被親兵阻擋,正中這名親衛,從後頸射入,透體而出。

不等孔有德做出反應,箭矢射出的方向,有réndà哭道:“殺了孔有德,我要回家……”

“回家……”

不少天佑兵的士兵,心臟猛地一動,像是被無形的石塊砸中,為了生存,麻木了十數年的心,似乎一下子復蘇起來。

孔有德屬下的這些天佑兵,主要來自遼南四衛,起初隨着毛文龍以皮島為基地,在鴨綠江附近打擊dázǐ,是東江軍的一部分,毛文龍被袁崇煥誅殺後,東江軍每況愈下,孔有德從海路逃至山東登州,在登州zàofǎn,又在登州招募了部分破產的軍戶和百姓。

遼南雖然近在咫尺,他們卻無法回家,這時候的遼南,被dázǐ犁了一遍,已經面目全非,他們便是回家,恐怕也找不到原先的村子了。

但漢人的尋根意識太強,隨着年歲增加,這種感覺越發強烈,哪怕回家看看兒時嬉鬧過的山坡、河流、池塘也是好的。

在東京城,士兵們不愁飯食,又被孔有德、耿仲明壓制,自然不敢生出心思,便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到家鄉,誰也不敢明白地說出來。

但今日的城頭上,有人當眾喊出了“我要回家”,就像是在他們心中投下了一枚炸彈,點燃了他們心中最刻骨銘心思念!

讓孔有德想不到的是,天命軍兵臨城下,士兵們對孔有德的敬畏,也就少了一層。

我要回家!

士兵們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已經在心中喊出來了。

雖然發生了刺殺孔有德親衛的事,士兵們卻是沉默無語,刺客並不是他們的對手,而是他們的引路人!

孔有德轉過身,冷冷看了一眼,卻沒有看到那名刺客。

“殺了孔有德,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天命軍已經收回了遼南,現在來接我們了!”

聲音從看不清的某個屋角傳出,顯然不是一個人。

孔有德似乎明白了什麼,正待張口,城下又是射出數支箭矢,人群頓時大亂,孔有德的親衛緊張地護衛着孔有德,而普通的士兵卻是無動於衷,跟看熱鬧似的。

幾名親衛向箭矢的來處撲去,被孔有德喝住。

“殺了孔有德!”

“打開城門!”

“還不動手?”

從屋角的隱蔽處衝出幾名身着百姓服裝的人,不管不顧向孔有德撲去,孔有德的親衛,立即分出幾人迎上去,留下數人保護孔有德。

天佑兵的士兵中,忽地有一人摘下肩背上的弓箭,趁人不備,快速射出一箭,正中孔有德的後腦,孔有德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一隻手臂搭住親衛,方才勉強穩住身子,他緩緩轉過身子,想要看看是誰放的這一箭。

地上扔着一張弓,還在緩緩跳動,但弓的四周,士兵肩上的彎弓尚在。

孔有德抬起頭,卻是感覺到頸脖處一陣劇痛,腦袋一歪,猛地砸在地上……

“王爺……”孔有德的親兵顧不得戰鬥,都是圍攏過來。

“孔有德死了,殺……”

天佑兵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已經驚呆的士兵,機械地拔出腰刀,向孔有德的親衛撲過去……

人多膽子大,天佑兵一陣亂刀,不消片刻,孔有德的親兵盡被túshā。

南城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城下的一所茅屋的拐角處,一名左腿上鮮血淋漓的天佑兵士兵小心翼翼地道:“大人,小人傷重,大人千萬不要丟下小人呀……”

“放心吧,你已經是我們北方司的人,我們怎會拋棄自己的兄弟?”一名百姓模樣的男子,從腰間扯出繃帶,縛住他的創口,“我們已經完成了任務,城內的事,就交給天命軍了,走吧,北方司會為我們請功!”

兩名百姓模樣的男子,扶着那名傷兵,一瘸一拐地走了。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