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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颯爽,眾妃嬪在宮內拘束慣了,聽得德妃娘娘發話,自然喜不自勝。

各人俯身領命,依着各人的喜好隨意逛去,也有幾位相約着往後山走去。

何子嵐心上有事,對昨夜提及的芙蓉林並不感興趣,卻想在菩薩面前頌頌經文,更想悄悄去佛塔那邊為母親點一盞長明燈,便與陶灼華在一帶茂密的菩提樹下分手,約着午膳時分再見。

陶灼華素日信的是凈土,如今只拜過西方三聖,便領着茯苓信步上了後山。此去經年,後山大片的芙蓉花依舊還在,如今荼蘼芳菲,尚未被嚴霜打去。

故地重遊,多少回憶又泛起在心頭,主僕兩人踏着滿地落英緩緩而行。

此時紅日捧出,天際雲蒸霞霧,身畔暖陽煦煦,到是秋日難得的好天氣。主僕兩人沿着山間的青石板路拾階而上,瞅着前頭路間有座幾涼亭掩映在碧山深處,影影綽綽地能瞧見帷幔飛舞,應是有早到的妃嬪們在此落腳,到有幾分風雅。

背陽的山坡下便有幾株開得正盛的芙蓉,此時如火如荼,正是緋紅若雲,在蒼山碧松之間顯得格外綺艷。再往前走,便是大相國寺有名的芙蓉林。

茯苓興奮地指着遠處那一片絢爛的花海,沖陶灼華歡喜地呼喊道:“小姐,您昨夜裡說得真對,不承想秋日肅殺,大相國寺的後山卻這樣好看。

小姑娘興奮地跑了幾步,裙裾在草叢間散落如簟,復又欣然沖陶灼華招手:“小姐快些走,咱們今日多折幾枝芙蓉回去,送與德妃娘娘與六公主。”

觸目皆是回憶,除卻滿目絢爛,陶灼華心間還有淡淡的傷感。疑心那溫煦明亮的少年亦是來自前生,此時卻又沒有足夠的證據去斷定,只能留待着水到渠成。

茯苓的碧衫在一大片花海里格外稠麗,她一直奔跑在前頭,時常回頭呼喚着陶灼華,明眸間一片神采奕奕,顯露出比平日更少見的歡喜。

那純真無邪的笑顏猶為令陶灼華感動,宛如年少不識愁滋味,到似與自己隔了一個世紀的距離。她不再拘束着小姑娘,而是由得她在郊處自由自在地奔放,兩人不知不覺間偏離了正路,走向那山坡深處。

愈往裡頭,芙蓉花愈是綿密。此刻秋風吹動,陶灼華頭頂上芙蓉花瓣簌簌如雪,都落向她淡青色的綢衫,一時恍若仙境。到底是孩提心起,她伸手出去採擷着身畔隨風飛舞的花瓣,唇角漸漸如勾,露出一彎清淺的笑意。

沿着花樹兜兜轉換轉,頭頂一枝深紅的芙蓉花格外綺艷,到似是花團錦簇。陶灼華便喚着跑在前頭的茯苓,想要她回來采一捧回去插瓶。連着喚了幾聲,卻不聞茯苓的動靜,唯有冷風清流,花樹間顯得格外寂靜。

陶灼華心上一個激靈,忽然便觸動了蘇世賢信間提到的瑞安將要發難。

她立住身子,目光警惕地往四周打量,暗自懊悔自己今日大意。只想着大相國寺附近都有官兵護衛,便放鬆了警惕。

如今想要退步抽身,卻不能扔下陷在花叢深處的茯苓。她又大聲呼喚了兩聲,因是太過緊張,那聲音如被鋼絲絞住,在一片花海中變得冷而銳利。

花樹繽紛,無人應答,遠遠近近都是一片詭異的寧靜,她的聲音彷彿石沉大海,沒有驚起半絲兒動靜。

她警惕地四處打量,倏然間卻覺得身上汗毛立起,有一陣寒風挾着冰冷的銳意逼近,尚未反應過來便是一把利劍橫在她的咽喉。

一名身着黑衣的暗衛單手拿刀架在她的脖頸上,另支手將她的胳膊反擰到背後,想要挾持着她走往密林更深處。

刺客現身,陶灼華心上反而坦然。她深深呼出一口氣,緩緩隨着那刺客前行,任由鋼刀的冷意浸骨,只顫顫問道:“我的婢女在哪裡?”

刺客輕輕打個呼哨,前方不遠處的一樹芙蓉後頭,另一名黑衣人現身。他隨意用腳撥拉着樹叢間的蒿草,陶灼華便瞧見了茯苓那襲碧綠的絲衣。

方才爛漫活潑的身影如今委頓在地上,大約是昏迷不醒,身上的衣衫到是齊齊整整,顯見得未曾被人凌辱。陶灼華心上一松,曉得這兩個黑衣人大約是瑞安的人,便忍着心間的懼意大膽問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竟敢跑到這裡生事。”

刺客手上的刀並未收起,只從腰間摘下個對牌,擲到陶灼華的手心,冷冷說道:“灼華郡主,來了大阮幾日,膽量到是見長。”

陶灼華略低了低頭,瞧見手裡里熟悉的長公主府徽記,心底不由暗存譏誚。

自己在瑞安心裡不過是個雞肋式的人物,如今卻逼得她千里迢迢派了暗衛過來,大約有些自亂陣角。一刀斃命的傻事瑞安不會去做,拿着陶家人作筏子不成,不過再施伎倆迫得自己對她言聽計從,到不會危及自己的生命。

想到此處,陶灼華臉上泛起陣陣寒意,她衝刺客森然道:“素日在瑞安府上與虎謀皮,膽量不大如何能活到今天?把你的刀拿開,不然我立時喊人。大相國寺如今有官兵駐紮,瑞安有幾個膽子此時撕破臉皮?”

若說不怕,陶灼華此刻覺得自己小腿肚子都在打轉。她努力挺直了脊背,刻意讓自己更加嚴詞厲色起來。生死攸關的時刻,除卻心中撲天而至的膽怯,卻想到一個好笑的詞語。從前只笑話旁人色厲內荏,如今卻輪到了自己。

敢做便須敢當,既敢與瑞安針鋒相對,便須得提防瑞安的明槍暗箭。

陶灼華想着瑞安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既然李隆壽他們開始行動,她便想藉著自己的不受挾制給瑞安添堵,也能給李隆壽他們多一些機會。

如今卻是百密一疏,未承想瑞安真能鋌而走險。

刀劍冷冷橫在自己頸下,陶灼華暗自懊悔不該一個人走得太遠,給了對方可趁之機。她藉著說話拖延時間,又故意拿話去激暗衛,想要迫得他方寸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