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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陽灼灼,秋風一陣緊似一陣,捲起梧桐葉子嘩拉落地。

宣平候爺此時說不清是害怕還是心疼。那九十八名死士已然傾盡全府之力,如今一擊不中,還弄得全軍覆沒,更不曉得有沒有引火燒身。

死士們口中都藏有毒囊,一有失手便會自盡身亡,他卻依然害怕死士中還留有活口。倘被審出一二,不但斷送了謝貴妃,更斷送了宣平候府的百年富貴。

前時消息打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二百餘名的官兵,如何會是這些精銳死士的對手?宣平候爺揪着小廝胸口的衣裳惡狠狠問道:“可打聽得清楚?果然何子岑安然無恙?難不成還有旁人出手?”

小廝嚇得戰戰兢兢,只是點着頭回答何子岑毫髮無傷,至於有沒有旁人出手,他哪裡知曉?只是胡亂猜測道:“必定有齊王殿下的人,聽聞今日一早是他的人運送着屍體入京。”

宣平候爺打聽不出所以然,只得匆匆擦了把臉,便命丫鬟給自己更衣,想要入宮去尋謝貴妃商量對策。走至大門口,想了想又覺得不妥,只得轉回房來,匆匆寫了封信叫人送去葉家,由葉家尋個由頭接葉蓁蓁出宮。

葉蓁蓁這幾日在宮中也是焦慮萬分,她又不曉得宮外的動靜,不敢胡亂打探。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便覺得杯弓蛇影,生怕東窗事發被謝貴妃怪罪。

今日聞得嬸母親自來接人,又先與謝貴妃嘀咕了一回,葉蓁蓁已然嚇得面色蒼白,只得命綉紈給自己塗了一層厚厚的脂粉掩飾。

及至謝貴妃相召,葉蓁蓁心內戰戰兢兢,匆匆換了身月季粉的對襟秋衫,只得故做恬柔地進去行禮問安。

謝貴妃面色凝重,也顧不得與她多說,只匆匆吩咐道:“蓁蓁,趕緊隨着你嬸母回家一趟,用過了午膳就把宣平候爺寫的信帶進宮來,速去速去。”

此時謝貴妃宛如百爪撓心,恨不能立時便叫葉蓁蓁帶着信回來,只為了遮人耳目,不得不叫葉蓁蓁在葉府多留一回。

原不是為得自己泄露消息,只為了拿自己做個傳訊的幌子,葉蓁蓁心下稍安,便裝做什麼都不土地俗人模樣,只是乖巧地應了,命繪綺隨意挽了個小包袱,便隨着嬸母回去葉府。

葉蓁蓁的叔父瞧着這個陣勢,自然曉得是宮裡頭出了事,守着葉蓁蓁問東問西,葉蓁蓁哪有閑心應對,胡亂應答了幾句便回自己房裡歇着,早有宣平候府的人悄悄過來,將一封厚厚的信交到她的手裡。

葉夫人一介女流,更是心裡惶惶無主。她無心張羅午膳,只叫廚房裡隨意準備幾道小菜,再為葉蓁蓁制幾道點心,連同家裡的幾位姑娘,無滋無味吃了頓午飯。葉蓁蓁便向叔父與嬸母告辭,懷揣着宣平候寫給謝貴妃的信匆匆入宮。

謝貴妃早便屏退了眾人,自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寢宮裡轉來轉去,見葉蓁蓁回來,再也維持不住一貫的風度,直直問道:“可曾見到了候爺?”

葉蓁蓁實話實說道:“並未親見,卻是有封候爺寫給娘娘的信,托蓁蓁帶來。”

“拿來我瞧”,謝貴妃根本維持不住一貫的風度,她慌慌接了信,行動間寬大的桃紅色流雲袖拂倒了炕桌上的青玉花瓶,幾枝金桂連水帶花落在淺紅色的**長春地氈上,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葉蓁蓁俯下身去,將青玉花瓶扶起來擱回原處,又藉著收拾那些金桂,眼睛偷偷描向謝貴妃,想從她的臉上瞧出些端倪。謝貴妃卻顧不得她,只是自己將珠簾叭地一挑便進了裡屋,葉蓁蓁不敢離去,只得守在珠簾外頭。

只聽得裡頭葉貴妃一聲驚呼,卻又忙忙掩了口。她嘩啦嘩啦翻着紙頁,頗不耐煩地吩咐葉蓁蓁道:“你下去吧,本宮想好生歇一歇,吩咐她們莫要進來。”

葉蓁蓁乖巧地應了一聲,出來向李嬤嬤傳了話,便如釋重負往自己房中走去。瞧着謝貴妃這個光景,便曉得是事情不成,何子岑此次必定安然無恙。

如此一想,葉蓁蓁心裡到算得安慰,也不枉自己冒險送了回信。只是近日未曾聽到青蓮宮的動靜,德妃娘娘又一直抱恙,整個宮內死水微瀾,悶得叫人透不過氣來。葉蓁蓁轉了兩圈,待要去青蓮宮詢些動靜,想到方才謝貴妃的樣子,還是識趣地留在了自己房內。

再說何氏兄弟在鷹嘴澗前分手,何子岱命人運了幾具屍體拉回刑部,自己則先行一步,於黃昏時分趕回了京城,直接在御書房求見仁壽皇帝。

仁壽皇帝那裡早接了消息,何子岑與梅大人在鷹嘴澗遇襲,臉色沉得能滴下水來。有道是君心難測,他卻不成想自己歷練兒子的心思被旁人窺破,還公然要斬草除根。

若何子岑殞命,最能得惠的當屬何子岩無疑。

謝貴妃此前收下這個兒子,存的也是這個主意。難不成為了自己百年之後的高位,謝貴妃甘願鋌而走險?後宮干政到了如此地步,簡直是在自尋死路。

仁壽皇帝喚了何公公進來,沉着臉吩咐了幾句,何平手持浮塵悄悄退出,正與趕來御書房的何子岱碰個正着,忙替他殷勤地打起帘子。

御書房內父子這番談話,再無第三人在場。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仁壽皇帝才命人傳話,着刑部派出仵作去驗明黑衣人的屍身。

仁壽皇帝並未刻意封鎖消息,至晚間何子岑遇刺一事便在宮內沸沸揚揚傳來,前朝後宮都如炸了鍋一般。仵作細細驗看,黑衣人被刀劍殞命的傷口沒什麼爭議,那幾個服毒自盡的黑衣人吞下的都是劇毒之物鶴頂紅,也十分清楚。

這麼多的死士傾巢出動,顯然對何子岑志在必得。仁壽皇帝氣得翹着鬍子罵道:“天之腳下便敢這般囂張,果真沒有王法了不成?”

一場行刺親王的案件交由刑部魏尚書親自處理,仁壽皇帝限期一月破案。整個京中風聲鶴唳,朝中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