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十里紅妝、萬人空巷,還請動官兵出面,竟是陶家那個商賈女的喜期。

葉蓁蓁雙手揪扯着十樣錦的朱蘭勾邊絲帕,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

因為謝貴妃的緣故,葉蓁蓁亦無緣當日鴻臚寺館的夜宴,錯失與何子岑的會面。她只聽說陶灼華在席間出盡風頭,被阿里木收做了義女。

便是敷衍,此時的葉蓁蓁守着陶灼華也做不出歡喜的樣子。她只得以自己身體不適為由,命綉紈往青蓮宮送了份厚禮,算是賀陶灼華晉封公主之喜。

心裡只哀悼着她對何子岑的情深緣淺,又苦於何子岩無上無休的糾纏,葉蓁蓁時常感花落淚,對於朝中近期發生的大事並不上心。

謝貴妃深夜寫信,請動武將們出馬,她事後聽嬸母略提了一提。待要阻攔,此時也是有心無力,只得暗自祈禱這幾位父親的舊部明哲保身。

葉蓁蓁也聽聞陶家將與波斯聯姻,一雙兒女佳偶天成,還得了仁壽皇帝的祝福。對這樣的說辭,葉蓁蓁不屑一顧,還曾暗自譏笑。

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仁壽皇帝蔭及波斯的制衡之術,拿着陶家的商賈女換得阿里木的忠心,陶灼華姐妹兩個一人一個都落得背井離鄉的下場。

想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蠻夷之地的男子還不曉得怎樣濃眉虯髯,看起來腌臢不堪,到與守着金山銀海長成的陶家庸俗女子有幾分相似,葉蓁蓁亦曾暗自腹誹,頗有些落井下石的歡喜。

見扎了紅綢的聘禮一擔又一擔,隊伍依舊如條長龍般首尾不見,葉蓁蓁卻也眼熱這樣的場面,不禁再次將車轎挑起條縫隙,想要瞧瞧波斯的王子是什麼樣。

“來了來了”,人群中遠遠有人歡呼,一隊紅衣紅綢的侍女走過,後頭是並肩三騎棗紅馬緩緩而至,馬頭上都扎着大大的紅花,綵綢遠遠在雪中飛揚。

阿西生怕自己怯場,竟約了何子岑兄弟做自己的禮賓,陪着自己共同登門。

黃衫男兒翩翩而至,馬背上何子岑皎潔的身姿依然如亂花迷眼,引得葉蓁蓁芳心大悸。她不意在這樣的場合間見到這樣神采飛揚的他,縱然霽霽如雲的笑意沒有一絲是為著她,她依然忍不住深深仰慕。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生死相許”,葉蓁蓁死死咬住嘴唇,不讓那聲低泣溢出嘴唇。而是強迫自己調轉視線,往三人中間的阿西身上望去。

能請得動何氏兄弟,當可證明阿西並不是庸俗之人。只抬眸的剎那,葉蓁蓁便曉得自己從前大錯特錯,此時所有的譏諷都化做艷慕。

馬背上的阿西一襲墨黑如織的狐裘大氅被風吹動,露出裡頭大紅的吉衣上明黃錦繡的瑞雲如意紋,當是他做為王子身份的象徵。

劍眉如風的少年黑髮以玉冠綰系,華美清貴之姿並不比中原男兒遜色,反而多了些身姿如松的矯健。

鍾靈毓秀,這樣的好男兒卻要歸於陶家那個商賈女,葉蓁蓁不曉得是為阿西不值,還是認為陶春晚配不上這滿街的聘禮,竟鄙夷地冷笑出聲。

她喝令繪綺道:“不過是下個聘禮,何至弄得萬人空巷,更不該阻塞旁人通行,憑什麼要叫本郡主等?拿着我的牌子上前,叫車隊讓開條路,咱們先過去。”

素日的葉蓁蓁柔婉大氣,極少有這樣疾言厲色。繪綺瞧着那並肩而來的三騎,曉得何子岑脾氣尚好,卻沒有膽子去觸何子岱的霉頭,便磨磨蹭蹭地不肯出聲。

瞧着繪綺膽怯的樣子,葉蓁蓁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眼風凜冽,露出少有的怒意,低低喝道:“是我使喚不動你,還是我這牌子上標註的身份不夠尊貴?”

葉蓁蓁手上的牌子是謝貴妃所賜,不但繪有她嘉柔郡主的名頭,還標有長春宮特有的標識,若在尋常自然各處都要讓路。今時今日不同,前頭並肩而行的是兩位親王攜同波斯的王子,繪綺實在不曉得一向明白事理的小姐鬧得哪番。

在葉蓁蓁逼視之下,繪綺只得捧着葉蓁蓁的牌子磨磨蹭蹭下了車,堪堪與何子岑等三人的座騎錯開,再在人群間翹着腳張望片刻。

所幸離着何子岑等三人不遠,便是趙五兒這些個內侍隨着湊熱鬧,繪綺喜出望外,揚着帕子急急喚了聲“五兒公公”。

趙五兒耳力極尖,聽得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四顧間認得是葉蓁蓁身邊的丫頭,曉得她必是有事,便提着韁繩過來打個招呼。

繪綺哪敢如葉蓁蓁說得那般囂張,直接捧着牌子要求對方讓行?

她只是將牌子往趙五兒面前一遞,頗有些為難地對趙五兒說道:“郡主奉了貴妃娘娘之命,要回葉府處理些急事。咱們已然在這裡等了多時,這隊伍依然不見首尾,因此想請公公行個方便,叫後頭的隊伍暫停,咱們這兩輛馬車先過去。”

趙五兒眼見主子已然走在前頭,後頭抬得不過是些箱籠,給葉蓁蓁讓行之後,他們緊趕兩步便能追上。眼見繪綺一臉央求,趙五兒便擺手止了後頭的隊伍,果真讓了葉蓁蓁這兩輛車先過去。

葉蓁蓁出了口氣,心裡並不覺得痛快。她悶聲不響地回到葉府,連叔父的正房也不去,徑直回到自己的閨房之中,命綉紈打水梳洗。

葉夫人聞得丫頭稟報葉蓁蓁回府,暗自皺了皺眉頭,卻只得打起精神過來說話。眼見葉蓁蓁換了身白底銀線繪綉梔子花開的素服,連頭上的釵釧也盡數除去,葉夫人不覺楞了一楞,問道:“蓁蓁,今日怎麼換了這麼一身衣裳?”

葉蓁蓁冷着一張臉答道:“在宮裡連着病了數日,吃了十幾幅葯也不見好。夜間只夢見母親垂淚低泣,心上實在不好受,故此回來祭拜祭拜。”

葉夫人聽得毛骨悚然,心裡十分不受用,又見葉蓁蓁臉色慘淡,不覺打了個寒噤,只得耐着性子問道:“既如此,嬸母替你預備香油紙燭,陪着你去家廟裡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