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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知曉了蘇梓琴的身世,蘇世賢早便對這昔日的枕邊人重新審視。

芙蓉洲畔的鳳凰台上龍柱蟠紋,預示着九重鳳闕,他如何還能不曉得瑞安的野心。一想到她拿着不知道從何處抱來的孩子冒充自己的骨肉,蘇世賢想跟她同歸於盡的心都有,又如何肯再對她死心塌地。

他替蘇梓琴辯駁道:“陛下與梓琴兩個是打小的情誼,琴兒的心便多一些在壽兒身上,我覺得到是好事。他們又沒有哪裡真正與你相悖的地方,一應大小事物還不是都由得你作主?”

瑞安悶哼道:“別打量本宮不知道你的意思,那一日金鑾殿上你對本宮明褒暗抑,便打量本宮瞧不出來?如今你們到學會了一個鼻孔出氣,梓琴幾次惹得本宮生氣,你都是絲毫不加訓誡。”

蘇世賢尷尬地欠了欠身,自嘲地說道:“長公主可真是高看世賢,如今梓琴已然不是府中的姑娘,而是貴為大裕皇后。我這個做父親的見了她都要行禮,又有幾個膽量去談訓誡二字。”

瑞安話里話外都占不到上風,只得指着謝貴妃的來信道:“撇開梓琴不說,那個陶家的孽種真真覺得天高皇帝遠,敢置本宮不管不顧,竟搖身一變成了波斯的公主,便真當本宮奈何不得她?”

蘇世賢頎長的身影投在地上,顯得愈加落寞。他輕輕嘆道:“公主,打從您要我親手將灼華送去大阮的那天,她心裡大約便就沒有了我這個父親。您如今守着我指責她的不是,到顯得有些多此一舉。”

瑞安再次語塞,見蘇世賢不卑不亢的樣子,到懊悔自己大半夜又生了這份閑氣,怒得將袍袖一揮,罵道:“滾”。

蘇世賢哈哈而笑,頭也不回走出寢宮,心上再無半分流連。

半夏一直守在門口,藉著差使還未交卸,實則關心着裡頭的蘇世賢。聽得殿內唇槍舌箭,半夏暗自替蘇世賢擔心,瞧着對方出來,便透出隱隱關切的目光。

瑞安善妒,身邊慣用之人皆是姿色平庸。此刻燈下看人,蘇世賢到覺得半夏頗有些內斂之美。又承她的好意,便沖她感激地一笑,微微搖頭示意自己安然無虞,請她不必掛心。

身畔還有旁人,半夏不敢多言,只屈膝示意,喚了個小丫頭來,命她掌着燈將蘇世賢送去芙蓉洲碼頭。

蘇世賢人在船上,遙望不遠處那片燈火連天,不難從其間尋找到飛檐翹角的鳳凰台,唇角泛起深深的譏誚。

瑞安攆了蘇世賢出去,自己更是了無睡意。眼見手中的底牌搖搖欲墜,陶灼華根本不受她的擺布,頗恨自己當日輕敵,被這小娃兒鑽了空子。

這麼一想,陶灼華初至府中的唯唯諾諾、跟自己討要菖蒲與忍冬兩個的賣身契、及至覲見景泰帝,每件事都好似早有預謀。

她連陶家事都能深刻打算,又豈會不曉得自己將她接到長公主府為著哪般。細細一分析,陶灼華竟是順水推舟,自己心甘情願去得大阮。

瑞安想到此處便是心底微寒,不曉得自己設下的錦囊妙計是打從何時起出了紕漏。雖然一再遷怒蘇世賢,瑞安卻也在他身畔留有暗線,曉得他一則沒有私下同陶家人聯繫,二則也沒有那個釜底抽薪的本事。

想着陶灼華如今羽翼漸豐,偏又天高皇帝遠,自己處處對她無法挾制,瑞安便不能善罷甘休。左思右想,瑞安唇角便泛起陰損的笑意,她匆匆給謝貴妃寫了回信,坦言既是沖陶灼華無法下手,還不如料理幾個陶灼華身邊的親近之人,先亂了她的陣角,再去瓦解兩國間越來越牢固的同盟。

瑞安依舊要謝貴妃想法子將目光鎖定在陶家身上。既然陶春晚已是下了聘禮的波斯太子妃,眼看婚期在即,陶家採買嫁妝、綉制嫁衣,都少不得人來人往。若真是有心,看似鐵板一塊的陶家也必定能有機可尋。

再者說來,如今阿西與陶春晚都在大阮,他們兩個無論誰此時出了問題都必定十分精彩。瑞安一封信寫得精彩至極,又給謝貴妃畫餅充飢。

大阮的國書比謝貴妃的信遲了幾日,仁壽皇帝派人連同阿里木那邊蓋了玉璽的批文一同送到瑞安的案頭,等同詔告了她陶灼華被冊立為公主的事實。

陶灼華名義上還是大裕皇朝上了玉碟的郡主,瑞安便是心間再惱怒萬分,也對仁壽皇帝這般公事公辦的行事挑不出毛病。

她將國書扔給李隆壽,要他依着規矩送些賀儀,再寫一封表示祝賀的國書,隨便從禮部找幾個使臣送出。

國書到了李隆壽手上,曉得如今大阮同波斯的聯繫更為密切,李隆壽掩不住心間的欣喜,晚來與蘇梓琴賞月時便悄然說起。

蘇梓琴盤膝倚在李隆壽肩畔,將那國書細細瞧了兩遍,覆在李隆壽耳邊歡然說道:“局勢越來越好,我想趁機走一趟大阮,藉著賀喜之機見見你那位親兄弟,再與劉才人談一談,看她可有什麼好的法子。”

此前黑衣客遍鎖四個城門,想要搜尋青龍的下落,卻是白費心機。青龍根本連大裕的京城都沒進,只在外圍與鄭榮將軍會了個面,早便打道回府。

鄭榮將軍早便使人傳訊,三塊兵符拼湊完整,他已經有能力調動大裕軍隊。若此時起兵反戈,勢必能與朱懷武手上的士兵一決雌雄。

只為瑞安數年經營,手上還有黑衣客那張王牌,再加上李隆壽與鄭貴妃這些人還被瑞安軟禁在宮中,鄭榮將軍一時不敢輕易發難。

李隆壽與鄭貴妃兩個到是慨然,私底下都曾說過,若為了匡複李家大業,便是陪上一條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劉才人、鄭榮將軍,連同一眾老臣卻堅決反對,不願以硬碰硬,都想等待最好的時機。

蘇梓琴早聞得劉才人巾幗之名,對她當日詐死出宮,替景泰帝再留條血脈深感動容。她對李隆壽道:“父皇費盡心思將她送走,她手裡未必沒有保命的東西,我想同她當面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