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蘇世賢木訥無言地立着,瞧着瑞安那幅狐媚入骨的樣子,只覺噁心難耐,不曉得當初自己何以會豬油蒙心,為了她拋妻棄女。

嗅得空氣里尚未散盡的腥咸氣息,想着這殿中方才還不曉得是一場怎樣的不堪,蘇世賢臉色有些鐵青,忽然便一陣作嘔,晚間飲下的花雕差點兒吐出來。

他倏然搶上一步,將個立在窗畔的奴婢一把搡開,把低挽的銀紅海棠花綃金窗幔大力扯開,又一把推開了紅木纏枝花卉紋的窗欞,大口大口呼吸外頭新鮮的空氣。被冷雪撲面,蘇世賢方才清醒了些,臉色更加清冷若霜。

殿內本是溫暖如春,被窗口猛然灌進來的寒風一撲,旁人並不覺得如何。卻是瑞安身上只着了件極薄的流月黃金縷紗衣,透出裡頭水色繪綉折枝海棠的抹胸,便凍得打了個哆嗦,指着蘇世賢道:“大冷的天氣,你發得什麼瘋?”

“揉碎花芯搗碎春,殿下這裡夜夜新人,每日紅妝,臣還未向殿下道喜,怎麼會是發瘋”,蘇世賢罵人不帶髒字,言辭卻是刻薄至極。

饒是瑞安不知廉恥,一張臉也深覺掛不住,被他噎得瞠目結舌。

眼見夫妻兩個橫眉冷目,一眾奴婢哪敢瞧這個熱鬧,半夏早招手帶着人退出。

“你到是長了本事,敢來管本宮的閑事”,瑞安方才緩上這口氣來,她隨手扯過一旁榻上的大紅灑金牡丹綃紗被禦寒,一面嘩啦將炕桌上的東西往地下一拂,一枚水頭極好的羊脂玉如意滾落在蘇世賢腳邊。

她指着蘇世賢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瞧瞧你那個陶家的野丫頭都做了什麼好事,她生生就是前來與本宮做對。”

前番陶家採用螞蟻搬家的方式,悄悄擇在大阮安家落戶。瑞安派人蹲守在陶家老宅與各處水陸碼頭,想要緝拿陶超然無果,卻又驚聞陶超然置故國於不顧,從西洋歸來便直奔大阮皇城,顯然早有預謀。

瑞安長公主深恨消息提前泄露,將蘇世賢一通訓斥。蘇世賢無故蒙怨,還曾百般解釋。今次又是舊恨連着新仇,將瑞安早前的火氣一併勾起,她指着蘇世賢的鼻子罵道:“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給這個丫頭通風報信,我派去大阮的人怎會無功而返?哪裡輪得到她此時飛上枝頭,麻雀變了鳳凰?”

今次白虎卸甲而歸,不僅未能震懾到陶灼華,反而將陶家在大阮固若金湯的情形述說了一遍,又牽涉到了昔日景泰帝的四大暗衛,瑞安心裡更不舒坦。

屋漏偏逢連陰雨,她在這裡寢食難安,陶灼華卻又搖身一變成了公主。滿腔怒氣發作不出來,瑞安都遷怒到蘇世賢頭上。

她將謝貴妃的信直接扔到地上,要蘇世賢自己來看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兩人唇槍舌劍,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爭吵。

蘇世賢彎下腰去撿起地上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替陶灼華高興之餘,卻也有些深深的酸楚。連阿里木外姓人都曉得陶灼華在大阮步履艱難,願意伸出手扶她一把,做為親生父親的自己卻只能像個局外人般袖手旁觀。

他如今對這個女兒頗感愧疚,只漠然地搖搖頭,生硬地對瑞安說道:“公主,難不成您又懷疑這裡頭有我的手筆?到真是高看了世賢。當日我便曾說過,派去的人全是你的親信,我一路並未落單,試問如何與陶家暗通音訊?我若是心裡有一點余情未了,又怎會將孤女棄在陶家十年不管不顧?世賢對公主一顆心日月可鑒,公主卻從未真正將世賢當做枕邊人。”

一席話說得瑞安長公主惱羞成怒,想要辯駁幾句,卻發覺自己在昔日的探花郎面前已然幾次理屈詞窮。

她指着蘇世賢的鼻子罵道:“既不是余情未了,你在那賤人墳前發得什麼誓言?若不是你在青州府拖延了時間,陶家怎麼有機會把那麼大的產業轉移得一乾二淨?如今到好,陶家金蟬脫殼,成了波斯的皇親國戚。你所生的孽種卻又搖身一變,成了金枝玉葉,橫豎都是你的好處。”

蘇世賢喟然搖頭道:“公主,灼華便是自此平步青雲,跟世賢半分關係都沒有。您也瞧見那孩子睚眥必報的個性,難不成以為我拋卻她們母女之後,她對我還有半分親情?”

想到陶灼華這些日子與自己的敵對情緒,瑞安到深諳蘇世賢所言。她冷冷哼道:“孽種果然是孽種,有些又臭又硬的脾氣,不曉得隨了誰。”

口口聲聲的孽種,聽得蘇世賢心間極不舒坦。他空洞地說道:“殿下,您再瞧不起陶灼華,也抹殺不了她是我親生女兒的事實。她與梓琴一樣,好歹都是我的骨肉,你又何必總拿孽種二字來罵她?梓琴好歹也是我大裕的皇后,這些話若被她聽到,大約也有些不好。”

提起蘇梓琴,瑞安更是百般懊惱,昔日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女兒如今卻為了李隆壽連着幾次陰奉陽違,也不曉得是飲了李隆壽多少**湯藥。

只恨此時李隆壽尚未失卻民心,她不能名正言順誅殺帝君。不然連同蘇梓琴這樣有名無實的中宮之後,都會給他陪葬。

見蘇世賢提起蘇梓琴時一泒維護的模樣,瑞安到有些期待若她有朝一日揭開蘇梓琴身世的謎題,蘇世賢臉上該是何種精彩的表情。

瑞安悻悻說道:“你到是口口聲聲將梓琴掛在口邊。所謂女大不中留,她到頗與壽兒夫妻一體,將本宮這做母親的也不大放在眼裡。”

蘇世賢深深地望了瑞安一眼,淡漠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只喟然嘆道:“殿下說話,如今世賢總是聽不大明白。梓琴自小熟讀《女戒》,對婦容婦德爛熟於心。她與陛下的婚事是您一力促成,難道不願意見着小夫妻伉儷情深?”

瑞安自是不能說出自己拿蘇梓琴牽制李隆壽的如意算盤,恨不得蘇梓琴便是自己埋在李隆壽身畔的暗線。她冷冷哼道:“她須得先記住她是本宮的女兒,其次才是壽兒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