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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雲英未嫁,雖與蘇世賢有過兩回春風暗渡,也只是略略知曉人事。聽得瑞安這般"chi luo"入骨的話,她一張臉紅成蝦子一般,含羞忍怯出去傳話。

瑞安卻是方才忽然下定了決心,不再去玩什麼欲蓋彌彰的遊戲。

朝中文武誰不曉得她與李隆壽勢同水火?便是再遮遮掩掩,她想要謀朝篡位的心思也昭然若揭,群臣大多都站好了隊,也做好了準備等兩人爭個魚死網破。

想要依着從前的想法,待眾望所歸時從李隆壽手裡拿到皇位已是不可能。若不能在大裕叱吒風雲,想要一統天下的心愿何時才能夠達成?

瑞安屈指數着自己的年紀,細想這些年來的做派。打從豆蔻年華的少女時起,她便與仁壽皇帝一爭高下。前些年分明佔盡了上風,卻又橫刺里殺出個陶灼華,自從這女孩子去了大阮,自己行事便屢屢受挫。

當年以為她是個推出來頂缸的贗品,她卻偏偏混得風生水起,如今竟成了維繫三國間關係的重要紐帶。瑞安思來想去,心下煩躁至極。如今已是三十六歲的芳辰,眼看着大好年華將去,這些年自己卻如逆水行舟,不進反退。

瑞安此時急功近利,忽然對從前的自己想要掩耳盜鈴有分鄙夷。為今之計,她想要將李隆壽徹底逐出京城,自己不再挾天子以令諸侯,而是真真正正做上金鑾殿里的位子。

大阮派來的使臣便是她的及時雨,瑞安想得極好,她以身子不適為由推脫去大阮觀禮,卻要想辦法說動李隆壽與蘇梓琴離京。

待他們前腳出了大裕地段,後腳瑞安便就奪權,以朱懷武父子握在手間的軍隊為依仗,直接下詔廢去李隆壽的帝位,叫他們無家可歸。

如此以來,忠於自己的人便盡可留下,朝中那些冥頑不靈的大臣們,都可以回家種地。瑞安信心滿滿,想要把握這個絕佳的機會重新洗盤,自己仿效則天大帝君臨天下,她甚至連自己的年號都想好了,便以名字間的“瑞”字命名。

第二日早朝散罷,瑞安即刻傳了朱懷武父子覲見,將自己昨夜深思熟慮的決定說與兩人。朱氏父子依附瑞安多年,為得自然是這從龍之功。聽聞瑞安下了決心,兩人自是全力支持,各表了一番忠心。

瑞安所慮者,便是幾處大營的軍心是否安穩。她先問及朱旭統領下的西山大營這些日子是否一切如常,朱旭拱手答道:“末將常居西山,不敢稍有懈怠。請殿下放心,西山大營穩如磐石,必當為殿下登基做最牢固的支柱。”

朱懷武不甘落在義子之後,也上前一步奏道:“殿下,蒼北等幾處大營軍心安穩,將士們忠於殿下之心從未改變,如今只等殿下振臂高呼。”

“好,你們父子二人都是國之肱骨,待咱們大事已定,你們都將封王封候”,瑞安目露癲狂,將這二人的前程說得一片錦繡,再重重攥着拳道:“為今之計,本宮先說動咱們的皇帝陛下,誆他離開京城。”

人影瑟瑟,半夏藏身在偏殿一道黃花梨的隔斷之後,將這三人的談話聽得一字不落。她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原來往昔蘇世賢所慮並不是杞人憂天,自己侍候的這位主子早有篡位之心。

半夏耳間轟鳴,心中腦中全是方才三人密議之聲。她只覺得頭疼欲裂,撫在地毯上的手哆哆嗦嗦戰慄不住。聽得外頭許久沒有動靜,她也不敢立起,只將身子貼近地面,無聲地從鋪着猩紅織錦地氈的地面上悄然爬了出去。

蘇世賢得了半夏惶惶然傳過來的消息,到不覺有多少詫異。本是大勢所趨,一山不容二虎。瑞安把持朝政,李隆壽只是淵中困龍。若能將計就計,出得大裕之地,到也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藉著瑞安批閱奏摺的功夫,蘇世賢匆匆趕去乾清宮求見蘇梓琴。蘇梓琴聽得瑞安竟存了這樣的陰狠心思,拿手使勁兒拽着自己袖子上金絲結成的絡子,板着一張臉嘿嘿笑道:“好算計,這是黔驢技窮,要鋌而走險了么?”

蘇世賢將手比在唇間,做個噤聲的手勢,沖蘇梓琴道:“如今不是鬥氣時候,依父親之見,咱們該將計就計,先要陛下離了這虎狼窩再圖算計,幸好大阮那邊如今有自己人,到能互相照應。你快去與陛下商議商議,咱們才好相機行事。”

蘇梓琴點頭應允,送了蘇世賢出去,回來便匆匆理妝,換了身茜紫色挑銀線玉簪花夾衣,只帶着沉香往乾清宮去。如今帝後圓房在即,縱是瑞安的線人再不長眼,也不敢公然往蘇梓琴槍口上撞,對於蘇梓琴的不請而至也未敢阻攔。

李隆壽寬大的書案上只堆着些前朝古人真跡,並一方上好的端硯。如今小常正磨了濃濃的墨汁,李隆壽興緻盎然在臨着王羲之的《蘭亭序》。

瞧見蘇梓琴不請而至,李隆壽有些意外,他將筆擱上筆洗,上頭迎了幾步,憐惜地問道:“外頭太陽金燦燦灼人,你怎麼到這個時辰出門?”

“不過是灼華姐姐好事將近,心裡有些歡喜,想來問問你咱們該隨份怎樣的厚禮。”蘇梓琴明**人,白皙的肌膚被茜紫的錦衣所映,愈發皓齒明眸。

小常是聰明人,以目示意守在殿內的人退出。雖有瑞安埋下的眼線不大甘心,瞧着蘇梓琴頤氣指使的囂張模樣,自然不願吃眼前虧,也只得退至外頭。

蘇梓琴四顧無人,這才挽着李隆壽的手進了裡間,附在他耳邊將蘇世賢的一番話語一字不落地轉述。該來的一天總會來到,李隆壽早便做好與瑞安兵戎相見的準備,不料想對方竟這般無恥,還想要詔告天外行篡位之舉。

在夾縫間求生存的年輕人格外慎重,他蹙着眉頭凝神靜思,臉上露出抹輕蔑的笑意:“父親大人的話有些道理,我到覺得賤人今次存了這樣的念頭,是要將她自己送上死路。”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