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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梓琴的信極其詳盡,不僅述說了何子芥對李隆壽的故意冷淡與不尊,而且說他在大裕左右逢源,竟連着幾次蒙瑞安親自召見,顯然是有些手段。

對於瑞安生辰宴上何子芥打從自己身後走過時,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覺,蘇梓琴也寫得十分清楚。她懷疑眼前人是前世的舊識,卻又記不起曾在哪裡識過,便在信中向陶灼華求助,問她可曾有些線索?

陶灼華總覺得謎底好似就在眼前,偏有層薄紗遲遲不能揭開。她修長如玉的手指輕叩着圓桌上的雜書,在扉頁上慕容沖妖艷絕倫的面龐下划過,那種山重水複的無助感格外強烈。

何氏兄弟讀着蘇梓琴的來信,卻都對這個小弟弟有了全新的認識。

何子岱清冷笑道:“好計謀,先解決了許長佑與高老婆子這兩個後顧之憂,堂而皇之地借這次出行的機會與瑞安牽線搭橋。大約前世里並不是咱們這位小弟弟不願苟活,還是他計不如人,被瑞安過河拆橋。”

敢於結交瑞安,何子芥此時反心初現。

兩個人也沉得住氣,何子芥七月間大裕返回時,這兄弟二人依舊迎出京外,還帶了何子嵐同行,顯得對他在大阮的所作所為全然無知。

何子芥自謂今次遠行達成與瑞安的同盟,正是沾沾自喜。他靜心觀望了幾天,又命小豆子出去悄悄打探,瞧得昔日那場縱火案果然偃旗息鼓,心裡滿是歉疚的同時卻又帶了些解脫。

瑞安與何子芥達成了共識,何子做為瑞安在大阮的眼線,而瑞安則要協助何子拿到大阮的皇位。對何子來說,他終於有機會站在九重宮闕的最高處,往後便有機會藐視何子岑等人,更會叫仁壽皇帝懊悔對他的漠視。

而對瑞安來說,這年紀輕輕的小娃兒不過是送到嘴邊來的一塊肥肉,自己可以人財兼得。今時今日,她哪裡再有在大阮叱吒風雲的底氣?便是大裕皇朝本身亦是摁倒葫蘆起來瓢,單單國庫里空空如也這一項,便叫瑞安頭疼難支。

何子卻不曉得自己早是人家籠中的鳥兒,他藉著有了封謂,偶爾可以臨朝的機會,一心一意打探起了軍國大事。還曾假託賢孝之名,貌似無心、實則有意地從何子岑與何子岱口中探聽仁壽皇帝的想法。

形勢淡淡明朗,前世的何子雖然悄無聲息,只怕也曾在背後推波助瀾。何子岑恍然記起,有那麼幾次,他瞧着何子落寞,還曾邀他在御書房小坐,只不曉得那軍需與布防圖是否在那時落在他的眼中。

一想到仁壽皇帝臨終時前叮嚀萬囑咐,要他將這個小弟弟留在京中,讓他與何子嵐互相照應,何子岑便深深為父皇感到悲哀。

他對這姐弟二人的關愛無法痛痛快快表現出來,唯有想盡法子將何子芥留在京中,算做對何子的補償。何子卻對仁壽皇帝與何子岑懷恨在心,並不甘願以郡王之名老死京城。

如今清風與明月都不在京中,何子岑另指了妥當人牢牢監視起何子,瞧他是否尋機會與瑞安暗通款曲。

男孩子之間的波濤洶湧並未波及到何子嵐,她也不曉得何子這一趟大裕之行讓他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如今迎得親弟弟歸來,瞧着他略顯消瘦,何子嵐只認做是旅途辛勞,變着法子往長安宮搗騰美食。

何子嵐自德妃娘娘那裡新得了些梧洲的金橘,便拿蜂蜜與冰糖漬了,裡頭再添了櫻桃與榛子製成點心,另蒸了道兌了牛乳的玫瑰酪,送來給何子補身。

如今長安宮前頭吳嬤嬤從前種下的葯畦早便荒蕪,何子叫人種了些金銀花爬蔓。雲蒸霞蔚的七月已然快走到盡頭,潔白與鵝黃的花骨朵在碧枝的枝蔓上相映成趣,何子白衣翩然,立在一樹金銀花下,驚艷了何子嵐的雙眼。

何子望向何子嵐的目光亦是那般星眸璀璨,比平日更多了些華彩濃章的瀲灧。他接了何子嵐手上的東西,含了枚金橘蜜餞在口中,深情地說道:“姐姐待我這般用心,我又如何捨得姐姐受人欺凌?姐姐放心,咱們姐弟終究會是人上之人。”

何子嵐聽他說得古怪,心上沒來由一陣惶恐,扯着他的袖子道:“子,咱們如今不好么?你是要做什麼?”

點點碎金的嬌芒在何子芥在眉心跳動,他那漂亮的桃花眼間波光流轉,有着說不出的旖旎。反手回握了何子嵐的玉手,何子只是輕輕笑道:“姐姐多心了,我如今已有封謂,日後又無須出京,自然敢承諾要多給姐姐些照應。”

何子嵐半喜半疑,拈起枚細心研製的蜜餞,卻是食不知味,心上的惶恐卻如幽潭被竹篙輕點,不知不覺便盪起滿池漣漪。

幾陣淅淅瀝瀝的雨黃了金桂、謝了荷花,打去了梧桐樹上的寒蟬,終於叩響了九月季節里第一株寒意。

陶灼華清早起身時,多披了件秋香綠雲錦的窄袖對襟夾衣,正倚着半開的芸窗凝思,卻接了黃氏叫人遞進來的家書。

黃氏道是陶春晚自波斯寫了信來,還有個天大的好消息要與她分享,請她求得德妃娘娘的允准,午間回陶家吃新鮮鰣魚的熱鍋子。

一對小夫妻縱馬馳騁,一路腳程極快。本來不過二十餘日便能到達波斯,他們偏繞了大大的遠路。不僅由川入滇,又由滇進藏,一路往北看夠了大漠黃沙,也賞盡了小橋流水,只把眼巴巴等着他們歸來的阿里木足足多晾了月余。

阿里木忍無可忍,打聽得這對小夫妻的下落,直接派人將他二人劫回,方才熱熱鬧鬧舉行了婚禮。

陶灼華到是真心羨慕這兩人催馬揚鞭的洒脫,此刻聽了茯苓的話早坐不住。她忙忙更衣,便就求了德妃娘娘的允准出宮,等不及要瞧瞧陶春晚的親筆信。

新嫁娘字裡行間都是隱藏不住的幸福,陶春晚怕娘家人擔心,將她在波斯的生活事無巨細寫得清清楚楚。陶灼華一行一行瞧下去,眼中不覺涌動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