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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紅日噴薄,金烏燦燦,仁壽皇帝極目遠眺,一掃數日來的積鬱。

叢林的邊緣,何子岑、何子岱等人縱馬馳騁,已然離着營地越來越近,仁壽皇帝能夠清晰地瞧見他們馬背上的獵物。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想到德妃所出的一雙兒子到德才兼備,足以擔當大任,仁壽皇帝又倍覺欣慰。

便在此時,空曠的營地間卻忽然傳出一陣兇狠的嗷嗚聲,一頭人高馬大的黑熊不曉得從哪裡竄來,在一眾侍衛的眼皮子底下從營帳後轉出。

此時眾人的注意力都極中在歸營的人們身上,絕沒想到營地里還有什麼兇險。黑熊此時早該冬眠,這頭熊卻獸性大發,瘋狂地撲向手無寸鐵的仁壽皇帝。

眾侍衛齊齊呼喊,卻更助長了黑熊的凶性。它四顧片刻,似在尋找什麼氣息,不過瞬息之間,又依舊搖搖晃晃沖了仁壽皇帝撲去。事出突然,仁壽皇帝驚駭之下,一時忘了躲避,身形竟然釘在了原地。

正在牛皮大帳中的木昭儀等人尚不曉得外頭髮生了何事,聽得一眾侍衛呼喊,急着挑起帘子來看,也被眼前情形驚得呆立當場。

此刻何子岑等人已然離着大營極近,自是瞧見這驚駭的一幕。他大喊着父皇,策馬往黑熊前頭攔去。侍衛們投鼠忌器,不敢輕易行動,何子岑深恨自己不曾將火銃拿在手上,只得瞅準時機將劍拚命擲出。

劍雖然刺向黑熊心臟位置,卻因黑熊皮躁肉厚,只深入了半寸見方。

黑熊吃疼,更是惱羞成怒。他仰天長嘯一聲,掉轉了身子,又奔着何子岑的方向撲去。何子岑已然飛身下馬,只是身形頓了一頓,那黑熊已撲到面前。

何子岱離得何子岑最近,電光火石之間,他從馬背上輕躍而下,衝著黑熊便迎了上去。孫二姑娘見何子岱涉險,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從另一側便包抄了過去。距離夠近,孫二姑娘能瞧見黑熊眼中猩紅的血絲,更能嗅到它身上骯髒的氣息,她渾然不覺害怕,衝著黑熊費力揮動了彎刀。

兩下力量懸殊,黑熊不防這嬌滴滴的小女孩也會攔路,爪子輕輕一划拉,便將孫二姑娘撥在地下,它大踏步往前,重逾百斤的前爪便要落在孫二姑娘身上。

被何子岑兄弟與孫二姑娘緩得這一緩,侍衛們已然趕到,為首的郭統領張弓搭箭,衝著黑熊的左眼射出。黑熊咆哮一聲,捂着鮮血淋漓的左目再想往前撲,其他侍衛已然長矛與勾索齊上,數十件兵器招呼在它的身上。

黑熊拚命掙扎,咆哮聲越來越小,最終被郭統領一劍刺入心臟。

仁壽帝皇驚魂普定,心內勃然大怒,命令郭統領徹查,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

這一場虛驚落了幕,何子岕卻才姍姍來遲。他馬背上馱着剛才林中所獵的一隻灰狼,正是意興揚揚。曉得營中人人臉色不對,這才有些詫異地翻身下馬。

曉得何子岕包藏着禍心在先,何子岑與何子岱自是不信什麼天災與巧合,更況且營地內戒備森嚴,那黑熊能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其間,顯然大有蹊蹺。

尤其是何子岕前回玩了一把無字墨汁的遊戲,顯然已得了些高嬤嬤的真髓。如此種種,叫這兩兄弟不能不疑心。何子岑以目示意,何子岱便往後退了兩步,先安置了孫二姑娘,在她耳畔低語幾語,便拽着一位太醫院判的袍袖先行離去。

這一番鬧騰,隨隊的太醫又忙着替仁壽皇帝診脈,再瞧孫二姑娘有沒有受傷,廚下又忙着煮安神湯,外頭的侍衛忙着將黑熊拖出,又拿水將地上沖刷乾淨。

仁壽皇帝雖受了些驚嚇,卻並無大礙,太醫開了兩劑安神的藥方,木昭儀便叫愈嬪與瞧着煎藥,自己先服侍仁壽皇帝重新換了衣裳,才陪着他走了出來。

何子岑規規矩矩候在外頭,瞧着仁壽皇帝出來,慌忙上前問安。何子岱去而復返,也關切地噓寒問暖。何子岕自是滿面歉疚,深責自己歸營太遲,懊惱之色溢於言表。

仁壽皇帝搭着木昭儀的手坐下,先定了定神,再飲杯熱茶穩一穩心神,瞧着立在下頭的三個兒子一時無語。

方才何子岑與何子岱奮不顧身,救父心切自是發自內心。孫二姑娘巾幗不讓鬚眉,明知力量懸殊也敢挺身而出,不愧為將門虎女,也當起未來齊王妃這重身份。仁壽皇帝瞅着這三人,心內其實頗感欣慰。

何子岕姍姍來遲,仁壽皇帝心內有些芥蒂。鳴金的號角早已吹響,他卻為著匹灰狼耽擱了功夫,這裡頭有沒有巧合的成份尚待踟躕,卻添了不遵號令的感覺。

仁壽皇帝緩和了一下心神,先招手叫孫二姑娘坐下,關切地問道:“方才可有受傷?太醫們怎麼說?快別在這裡候着,先下去歇一歇。若你方才有個三長兩短,朕如何同你父母交待?好孩子,朕知道你的一片心決,往後可要先護着自己。”

孫二姑娘滿臉濡沐,沖仁壽皇帝福身拜道:“陛下,形勢所逼,臣女一時未想那麼多。陛下如此關愛,到讓臣女受寵若驚。”

木昭儀親自命人安了綉墩,搭着孫二姑娘的手落了坐。曉得這是仁壽皇帝親眼瞧中的兒媳,並不怠慢半分,坐在她的身旁滿是關切,又命人將新熬的安神湯端了一盞過來,眼瞅着孫二姑娘服下。

孫二姑娘是何子岱特意約出,今次隨着仁壽皇帝一同出行,足見得聖眷優渥。她方才一顆心撲在何子岱身上,到惹得帝妃一場錯愛,當即便紅了臉。

仁壽皇帝安撫了孫二姑娘,這才將臉一沉,問及外頭查到了什麼線索。

何子岕滿臉的歉疚之下閃過一絲慌亂,他細細回思自己所做種種,深覺自己這個時間差打得極妙,布下的網該是天衣無縫。雖然此計不奏效,不曾傷了這父子三人其中一人的性命,卻絕不至於叫自己身犯險地。想到這裡,何子岕滿滿的遺憾之外稍有些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