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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宮妃還有些誥命夫人在這裡守了一夜,目睹葉蓁蓁這一出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認做葉蓁蓁是驚嚇所致,到沒往旁處去想。

德妃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深知葉蓁蓁是心思極細之人,她假摔的伎倆不成,一則驚惶失措,再則怕自己遷怒,因是思慮過重,才有這一場飛來橫禍。

此刻曙光初現,早又是天光漸亮,德妃心有倦怠,無意再在這裡瞧葉蓁蓁的氣息奄奄。她一面揉着額頭,一面吩咐木昭儀領着妃嬪們先回去歇息,又叫陶灼華與何子嵐招呼着幾家誥命退去。

等院子里安靜下來,德妃再對兩個女孩兒撫慰了幾句,囑咐她們好生睡個回籠。又叫錦綾給葉蓁蓁的兩個丫頭傳話小心侍候,有什麼事立時過來稟報,這才滿身疲憊地起身回房,闔衣略歇了一歇。

何子岑兄弟二人昨夜連着遣趙五兒問訊了幾回,此刻聽了葉蓁蓁病情平穩,又曉得德妃已經闔衣躺下,便不來請安打攪,只帶着何子岱去了後山閑逛一回。

德妃素來淺眠,錯過了時辰睡得並不踏實,不多會兒便起來梳洗,叫錦綾傳兩個兒子過來回話。何氏兄弟捧着從後山新折的桃枝歸來,叫錦綾換下了昨夜的殘花,向德妃娘娘請了安,這才在下首落座。

房裡淡淡的檀香氣極為安神,德妃睡了這一覺,氣色比晚間略好,依舊是難掩疲憊。她擺手將錦綾與綺羅揮退,這才沖兩兄弟說道:“葉蓁蓁心術不正,她此前因何險些摔倒,母妃已經心知肚明。幸而你兩個不是拈花惹草之輩,不曾着了她的手段。不然,不用等她出手,母妃便先折了你們的腿。”

德妃素日端淑,對兩個兒子極盡慈愛關懷,極少守著兒子有般重口氣說話的時候。何子岑與何子岱心間一肅,兩人同時立起,聆聽德妃娘娘的教誨。

知道兩個兒子為人磊落,德妃不過略略警示幾句。她擺手示意他們坐下,臉色稍稍和緩,端起錦綾方才泡的參茶,以杯蓋輕抹着碗間的浮沫,語重心長對二人說道:“你們兩個都大了,母妃素昔沒得機會同你們說幾句心裡話,今日為著這事,有句話要教導你們。”

見兩個兒子都是洗耳恭聽,德妃認真說道:“有道是娶妻娶賢,一個人若是品德不端,憑她是九天仙女下凡,這種人也碰不得。你們兩個的姻緣,母妃心裡都有打算,只是此刻尚不能水到渠成,還須你父皇一道聖旨。”

何子岑早曉得陶灼華在德妃娘娘心間的份量,對這句話並不吃驚,何子岱卻是猛然抬眸,結結巴巴地問道:“母妃,什麼姻緣,您…您替兒子瞧中了誰?”

德妃瞧着何子岱連耳根子都泛起淡淡的紅暈,不覺好笑地說道:“放眼整個京中,你們這個年紀還未定下親事的男兒已然不多,母妃有一個兩個瞧好的姑娘又有什麼稀奇。此時母妃只怕話說出去壞了人家姑娘清譽,還不能說與你。”

“您不會是要將兒子與那隻獃頭雁湊在一處?”何子岱不情不願嘟囔着,卻不敢大聲將這話說出,顯得十分委屈。

何子岑到是鮮少見何子岱這幅模樣,不由撲哧一笑,覺得德妃瞧中之人十有**便是那位孫二姑娘,只不能拿着人家打趣,便故意正襟危坐,顯得極是靦腆。

德妃將話點到即止,這才重又說起正事。她對葉蓁蓁心間滿是憎惡,方才那番言語已經說得明明白白,此時吩咐兩個兒子道:“母妃礙着職責在身,自然不好做得太過。我這裡想着,只得派人先送個回信兒,將回宮的日期延遲兩日,待葉蓁蓁大好些再上路。”

何子岑躬身答道:“母妃思慮得是,一路車馬勞頓,咱們怎能叫她拖個病體回去?現如今寺里人多口雜,好些個誥命還未離去,處事更是要時刻小心。”

德妃揉着額頭道:“正是這個道理,你們去給侍衛們傳個話,只安心待命。母妃這裡還要一日三餐,對她小心照應,真不曉得什麼時候惹上這麼位祖宗。”

一想到葉蓁秦竟然設局算計兩個兒子,德妃便不由義憤填膺。她沉着臉說道:“昌盛將軍夫婦是如何光明磊落的一雙人物,怎麼就養出這麼個女兒。”

說歸說,該德妃做的份內事,德妃依舊認真去做,只讓旁人挑不出錯。

葉蓁蓁這幾年在宮中小心謹慎,也學會了察言觀色。這一場病來勢洶洶,德妃雖然不再避而不見,也會一時三刻遣人過來探看,單從對方毫無溫度的目光中,葉蓁蓁便就曉得德妃對她的疼惜已然成了過煙雲煙。

她飲着德妃使人送來的燕窩粥,挑着裡頭剝去了蓮心的蓮子粒,只是食不下咽,對自己的前程充滿了擔憂。

聽着兩個丫頭聲俱淚下地訴說那一夜的兇險,葉蓁蓁到似個局外人般的冷靜。原來夢裡的木魚聲聲與梵音佛樂都是真實發生,是德妃與那幾位大師生生將她從黃泉路上扯回,離了那一碗孟婆湯的迷惑。

那一場夢魘里幾乎忘卻的片段又在她近乎痴迷的回想中漸漸找回,她記得母親千叮嚀萬囑託,要自己堂堂正正做人,乾乾淨淨活下去。

說得容易,做起來卻難。葉蓁蓁含着匙軟糯香甜的燕窩,眼眶間又是酸澀。

那一夜流的淚太多,此時卻並不想哭。她掙扎着想要下地,奈何腳下虛浮,依舊如同踩了團棉花,在兩個丫頭的勸說下也只得做罷。

想要快些好起來,須得多吃些東西。雖是沒有滋味,葉蓁蓁依舊默默地將含在口中的燕窩咽下,又毫不拖沓地舀起一匙,不多時青瓷藍紋的小碗里便見了底。

“兩日不曾好好進食,如今卻覺得餓了,再去添些來”,葉蓁蓁將碗遞給繪綺,催着她快去。兩個丫頭對望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眸間讀出了喜意,繪綺歡歡喜喜地捧着碗屈膝道:“郡主稍待,奴婢這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