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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王崇古等人也過來端了一碗酒喝下去,他和方逢時都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王崇古去軍營抓人沒有抓到,方逢時倒是抓到幾個,可惜都是老弱病殘,沒有重要人物,算是完全失敗,這裡又失去了唯一線索,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大人,這是一顆藥丸,是榮中軍臨死前吐出來的,可能是毒藥。”此時一個總旗過來,掌心裡托着一枚藥丸。

榮中軍吐出這枚藥丸時,看到的人並不多,曹德麟等人也沒在意,就沒加在證物裡面。

這位總旗就是負責庭審現場的護衛首領,此次犯人在他的監護下被刺殺,他也感到罪過不小,好在他發現了這枚藥丸,此刻交給給況大人,希冀能減輕些罪責。

況且無意責怪任何人,這種事發生前誰也不可能預料到。

榮中軍是軍方代表,又是將領,他隨身不要說帶一把匕首,就是佩帶腰刀也是理所當然,沒有理由因此拒絕他入進庭審現場。這樣優秀的將領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甘心當一個刺客,算得上是一則奇聞了。

刺客一般都是亡命徒,或者是接受過專業培訓的專業刺客,另外就是幾大勢力暗中培養的死士。

這幾種人跟榮中軍都搭不上邊,榮中軍可是履歷清白,立有戰功,在邊軍中聲望很高的年輕將領。

況且接下了藥丸並沒有任何錶態,而是對紀昌道:“把其餘的七千人都調過來,不僅驛館周圍要布防,整個這一片街區都要嚴密布防,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違者抓起來,抗拒者就地格殺。”

紀昌唱了聲喏,馬上派了一個傳令兵去外面調集人馬了。至於在周圍布防的事自然要由孫虎來做,他只是負責大人的人身安全。

聽着況且殺氣騰騰的命令,王崇古等人心裡又是咯噔一下,這怎麼聽上去好像還要出大事的節奏啊,咱們又有什麼地方疏忽了嗎?

“欽差大人,這……有必要嗎?”王崇古囁嚅道。

他心裡想這可是一萬精兵啊,都調集過來嚴密布防,這是防誰呢?

況且嘆道:“沒這個必要當然最好,就怕這些還都不夠呢。紀昌,你派人去跟戚帥說一下這件事,請他帶領三千人保持機動,隨時準備策應咱們這邊的行動。”

戚繼光此時人在軍營,他是準備陪着況且去小王子的王帳做客的,小王子可是誰都不服,就服戚帥,戚帥之名在韃靼也是家喻戶曉。

“這……”方逢時也有些懵圈了。

“欽差大人,您是怕邊軍鬧事嗎?”

“不是怕他們鬧事,而是他們必然要鬧事,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李志鵬給咱們設下的圈套,咱們中招了,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先保護住自身的安全,然後再說其他的事。”況且苦笑道。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是傻子也應該知道榮中軍臨死前大喊大叫的那些話,就是栽贓陷害他們,陷害的對象不僅是況且,還有整個談判使團。

不過王崇古和方逢時對此事還是心有疑竇,他們並不是完全相信護衛和曹德麟他們的說法。

儘管眾口一詞,可是他們覺得榮中軍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刺殺廖炳勛對他對邊軍有什麼好處?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設套陷害況且和談判使團,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好像有點說不通。

更何況萬事悠悠,唯死為大。

就算有再多的好處,榮中軍死後也得不到了。

所以榮中軍為何要這樣做呢?

榮中軍並沒有這樣做的動機,這才是王崇古等人的疑慮所在。

如果說榮中軍是被李志鵬派來干這事的,且不說為此失去一個培養多年的將領划不來,即使是對李志鵬又有什麼好處?他們想破了腦袋也得不出答案。

廖炳勛就是招供,這件事也未必能連累到李志鵬,這一點可以從廖炳勛被抓的開始李志鵬和榮中軍並沒有當回事,他們出面要人只是因為手下指揮使的要求。

他們也都很了解李志鵬,其為人表面魯莽,實則心裡很細緻,不過卻也還算是光明磊落的人,絕不是那種心地陰險惡毒之徒,在他們看來,況且倒是心機很深,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

此事籠罩着層層疑雲,根本搞不清裡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崇古和方逢時心裡都有一絲疑慮,這件事會不會是況且搞出來的,是他一手製造的假象,設的圈套?

雖說況且也沒有動機做這樣的事,不過這樣一來所有線索斷掉,案子就理所當然地轉到北京了,況且就能輕裝上陣,帶着使團去塞外談判,也算是一大收穫,而且這件事發生後,使團內部的人也不可能對他有任何不滿。

但是榮中軍怎麼會配合況且呢?還故意向況且身上潑髒水,刻意製造矛盾。

這又是說不通的地方。

“欽差大人,依下官看,要是邊軍那裡有事,還是由下官和方大人先調解一下吧。”王崇古沉吟道。

在心裡,他和方逢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偏袒邊軍一方,畢竟都是本地勢力。

他們現在表面上處處配合況且,站在況且這邊說話,但那是不得已而為之,況且是全權欽差大臣,是他的上級,不配合等於是挑戰朝廷的權威。

王崇古也是欽差,明朝一般總督都是欽差大臣,只是未必人人有尚方寶劍賜予。巡撫就差了一等了,只有很少的巡撫是欽差,如海瑞巡撫江南,掛的就是欽差大臣的頭銜,一般巡撫都是由內閣或者部院派出的,皇上只是同意而已。

欽差大臣就是以皇上的名義行事的,名義上對地方官員都有先罷免再彈劾的權利,但是這只是表面上的權利,一般人不會這樣做,得罪人的後果太嚴重了。

你掛着欽差的頭銜時沒人招惹你,可是欽差大臣都是臨時設置,不是永久性的官銜。若是有永久性的欽差大臣,豈不是多了一個皇上,不要說大臣們不幹,就是皇上也受不了。如果你在行使欽差大臣職權期間過於專橫跋扈,等你回去述職卸去頭銜之後,一定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

這跟尚方寶劍一樣,只是為了增加欽差大臣的威嚴,不是給你亂砍人,雖說的確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況且比王崇古多了一個如朕親臨的權杖,這還不說,他還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向來都是皇上身邊最紅的紅人,無一例外,所以他在眾人眼裡比王崇古級別高是必然的,就是王崇古也是處處以下級對待上級的禮儀對待況且,況且也坦然受之。

“王都堂調解一下也好,強龍不壓地頭蛇嘛。”曹德麟笑道。

況且淡淡一笑,並沒反對,王崇古如果能壓製得住邊軍的躁動,他當然沒意見,就怕這件事已經超出王崇古的能力了。

“榮中軍是我允許進入庭審現場旁聽的,現在出了這種事我也有責任。”王崇古道。

曹德麟不願意聽了:“老王,你什麼意思?這事你要是有責任,我不是責任更大嘛,是我同意他來旁聽的。”

“王大人不是這個意思,曹都堂也是給我們地方上一個面子才這樣做的,責任還是要由我們地方上來承擔。”方逢時忙笑着道。

況且打斷了他們的爭論,淡淡道:“我剛才都說過了,這件事所有責任由我承擔,諸位大人就不必攬責了。現在不是討論責任的時候,大家都好好想一想,榮中軍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臨死前為什麼要大叫大嚷那些瘋話?”

“對了,他的那些話還沒傳出去吧?”曹德麟忽然想到這一點。

如果榮中軍的話沒傳出去,外面的人就不可能知道,這個圈套也就不成立了。至於廖炳勛和榮中軍怎麼死的,當然可以實話實說,只要不對外人提起榮中軍的那些瘋話就行了。

沒有這些話做前提,圈套也就不存在了,畢竟除了這些話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曹德麟他們想要“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當然是子虛烏有的事,但是傳到外人的耳朵里,大家會相信誰?是相信曹德麟他們,還是相信當時拚死力戰而死的榮中軍?

這就是圈套所在。

“對了,榮中軍不是帶來幾個隨從的嗎?現在哪裡?”曹德麟急忙問道。

“回大人,當時他們都在庭審現場外面,聽到榮中軍的話後情緒非常激動,就開始攻擊我們,想要闖進去,被我們制住了,現在都捆綁起來關在一個小黑屋子裡。”一個護衛總旗回稟道。

這個總旗當時負責庭審現場外面的警戒。

“一個都沒跑掉?”況且急忙問道。

這可是關鍵所在,若是一個都沒跑掉,況且擔心的事可能就不存在了。

“當時外面的人全部都被制住了,屬下敢拿腦袋擔保。”總旗信誓旦旦道。

“那就好,那就好。”況且抹了把額頭,並沒有冷汗冒出來,他是習慣性動作。

“好像有一個跑掉了,當時那個隨從距離比較遠,不知為什麼撒腿就跑,我當時還奇怪呢,現在才明白過來。”方逢時此時卻頹喪道。

“什麼,跑了一個?方大人,你確定?”況且追問。

“確定,我認得那個隨從,當時還不知道他為什麼跑,後來聽說榮中軍出了事,就知道他是回軍中報信去了,可惜當時還不知道榮中軍這些瘋話,也就沒讓人攔着他。”方逢時後悔得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