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有多愛他，如今，她便有多憎恨他，厭惡他，討厭他。

他曾經，是她引以為傲的全部。

他是她的師父，是她藏在心裡的人，是她歡喜是她憤怒，是她七情六慾的所有來源。

她曾以為，即便全世界都背棄了她，可是她還有師父，還有天光。

他是她的全部。

可是她的全部，卻為了討好他的師父，親手將她殺了。

“我與你，不曾相識，不曾相見，不曾相知。我不恨你，我只是，並不認識你。”她漂亮的臉上，神情淡漠，抱着塵訣，越過他，離開。

饕餮獸跟上去，抬眸看一眼天光，砸吧嘴巴，抬着爪子離開。

喧鬧的茶館裡，是喧鬧的聲音，是無數雙看熱鬧的眼睛，那些眼睛之中，包括巫廉的人，也包括諸神的探子。

天光站在那裡，低着頭，看着地面，表情彷彿凝固了一樣。

他臉上的表情，彷彿要龜裂了一樣。

那張永遠沒有表情的臉，此刻，變得落寞。

他修長的身影挺拔，袖中的手指，緩慢地，捏緊。

蘇九抱着塵訣去到了鬼醫的醫館中，鬼婆領着鬼醫過來，查看塵訣的身體。

鬼醫扣着塵訣的脈，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最後掌心黑色的力量捲起，湧入塵訣的體內，查看塵訣的身體，半晌，鬼醫奇怪地收手，道：“奇怪，他的魂魄缺失了一塊，他的身體就像是被人打碎了重新粘起來的一樣，就好像是，有人在對他的身體和魂魄做過手腳，可是，將一個人的魂魄打碎了重新塑造，誰會有這樣的能耐？”

這世上，只有造物主，才擁有塑造魂魄的力量，便是東皇，對於早已潰散消失的魂魄，也是無可奈何的。

可是塵訣的魂魄與身體，是被人強行拼湊而出的。

蘇九道：“他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可能否讓他想起來？”

鬼醫道：“若是一個人的記憶被遺忘了，被封印，我尚且有辦法能叫他想起來，可是他的魂魄缺失了一塊，這才是他記憶不見的最根本原因，找不到他缺失的那部分魂魄，任誰也沒有辦法。只是，很奇怪，他缺失了一部分的魂魄，竟然還能好端端地活着。”

有的人，缺少了魂魄，不是瘋便是傻，可是塵訣，缺失了一部分的魂魄，他不僅能活得好好的，且與常人沒有區別。

這很奇怪。

蘇九想起雲山霧海來，如果說塵訣的記憶是在雲山霧海中丟失的，那麼她可大膽地推測，雲山霧海中，有人將塵訣的魂魄和身體打碎了。

蘇九目光落在塵訣身上，鬼醫開始為他治療，安撫他受驚的魂魄，用定魂針將他的魂魄穩定下來。

可是，床上，塵訣的身體掙扎得越來越厲害，扭曲一樣地弓起來，醫館裡的弟子慌忙過來將他摁住，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痛苦，陡然地，他赫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憤怒得彷彿要將這天捅出個窟窿來一樣，一聲怒吼：“我是一個人——”

震耳的怒吼聲中，他眼睛瞪得幾乎要從眼眶裡蹦出來了，怒目齜牙，一口血咳嗽一聲噴出來。

接着，他的七竅開始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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