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似乎外婆的房間，收拾得比以往更整潔。

以往這破舊的老屋，外婆總是亂七八糟的擱了許多的舊東西。

那些東西，外婆都捨不得丟掉，總想着能換點錢。

可現在，這些破舊的東西，都已經清理掉了。

少了這些破舊的東西，屋子看着整潔又簡單。

蘇月看着這樣的屋子，不管這樣的屋子是凌亂也好，還是整潔也好，只要是自己和外婆住的地方，怎麼看都順眼。

“來，小月，快去洗澡，洗了澡，換了衣服，我們吃飯。”外婆慈祥的叮囑着她。

她的換洗衣服，外婆已經很體貼的幫她擱在了衛生間門口的椅子上，蘇月向著外婆笑笑：“外婆，你不用這麼照顧我，應該我照顧你的。”

“好。”外婆應了一聲。

蘇月進衛生間，好好的洗了一個熱水澡。

這被關押拘禁的這一段時間，吃是沒有心情吃，這洗澡，也更談不上，完全是奢望。

蘇月在衛生間中，舒舒服服的洗着澡，差不多一個多小時，才帶着一身的慪意出來。

外婆已經在桌子上，擺好了飯菜：“來，小月，來吃飯，餓壞了吧？”

蘇月早就餓壞了。

在拘留所的伙食有多差，只有呆過的人才知道。

前陣子，對於這個案子的判定結果，一直懸而未決，她也更沒心情吃東西。

現在，能無罪釋放，心情一放鬆，跟外婆再呆在這家中享用飯菜，自然是格外的香。

“嗯，外婆，我早就餓了。”蘇月笑着承認這話，又往外婆的碗中，勺了兩勺子雞蛋羹：“外婆，你也吃，這陣子，你也瘦多了，你也要多吃點。”

“好。”外婆也是滿臉慈愛的答應着。

蘇月今天真的很開心。

她一邊吃，一邊嘀咕着：“外婆，真好吃，好久沒有吃到外婆做的飯菜了，真香。”

只是，吃着她喜歡的那個糖醋排骨，蘇月心中才有一點疑惑。

今天這些飯菜，全是她喜歡的啊。

而且，這糖醋排骨，是比較考手藝、也需要花時間的。

這外婆是早早的就在家中準備好了這些？

否則，怎麼會這麼快就端了出來？

外婆是早就料得自己會無罪釋放？

於是，蘇月一邊啃着糖醋排骨，一邊嘀咕着一句：“外婆，這些都是我喜歡吃的，你今天是料得我會無罪釋放？所以，早早的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

外婆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然後，笑着道：“我當然知道，我的外孫女，吉人自有天相，我們又沒幹什麼壞事，要受懲罰的，也應該是那些壞蛋，我的外孫女，怎麼可能有事。”

“嗯。”蘇月點點頭。

她剛才在低頭啃着糖醋排骨，沒有注意到外婆眼中那躲閃的目光。

她吮着手指，認真的道：“嗯，人間還是自有公道。”

晚上的時候，蘇月就跟外婆睡在一張床上。

在鋪床的時候，她才發現，家中許多的東西，都打成了包。

對這一切，蘇月有些愕然。

外婆頗為艱難的解釋着：“我這是我這是”

她解釋半天，解釋不出個所以然。

蘇月倒是想明白了。

她想，可能外婆也是做了兩手準備吧。

她能無罪釋放，當然最好，外婆就準備了這麼多好吃的，替她慶祝。

如果，她不能無罪釋放，外婆大概就是收拾這些東西，給她送過去，大概外婆自己也要住進養老院去。畢竟外婆年紀這麼大了，獨自一人住在這兒，哪怕猝死在家，也不會有人知曉。

蘇月點點頭，很理解的對着外婆道：“外婆，我明白，我明白。我知道你也是沒辦法才這樣選擇的。”

她這麼說，外婆有些結舌的看着她：“小月，你真的明白？你不埋怨外婆？”

蘇月上前，緊緊的摟住外婆，有些哽咽着道：“外婆，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我沒有什麼資格可埋怨你的。”

若是真要埋怨，她要埋怨的，也只是她自己。

她早就長大成人了，卻沒能盡好責任，照顧外婆這老人家，反而要讓老人家擔驚受怕，還要老人家現在為她忙裡忙外，她真的過意不去。

外婆抱着她，也是激動得哭：“小月，你不埋怨外婆就好，你不埋怨外婆就好。”

這一晚，婆孫倆睡在一張床上，倒是睡得極為安穩踏實。

這些天來，一直懸在心上的石頭，終於落地，兩人都可以安穩的睡個好覺。

終究還是外婆最先醒過來。

醒過來時，不過凌晨四五點鐘的光景。

外婆在黑暗中，就着那自然的一點光線，出神的看着睡得香香的蘇月。

她再度不爭氣的掉了淚。

也許，天亮了，蘇月就要跟着別人走了。

而她，也要搬去養老院住下了。

這一別，她們婆孫倆，不知多久才能再相見。

說不定，再相見，就是她撒手西歸的時候。

雖然昨晚聽着蘇月口口聲聲說不怨她，可外婆還是自個兒埋怨着自己的。

要是自己多點本事，能不要這麼多病，多替蘇月掙點錢財在這兒擱着，蘇月就不用這麼辛苦還要四處打工掙錢給自己看病，也就不會攤上這樣子的事。

在各種愧疚自責的心理中，天邊漸漸露出魚肚白，新的一天來臨。

蘇月這一覺，是睡得很踏實很香甜的。

提心弔膽那麼久，在拘留所那陰冷潮濕的地方呆了這麼久，一閉上眼，她就是整晚的做惡夢，根本沒辦法安穩的睡得着。

她都在想，要是再這麼過一陣子，她不說人會被折磨得瘋狂，至少神經衰弱這一點，是擺脫不了的。

幸好，回來了。

雖然這家破舊簡陋，可是，就是溫馨。

這棉被上有着外婆那熟悉溫暖的氣息，這是奇蹟般的撫慰了她那顆驚慌恐懼的心，昨晚，她原本還想和外婆好好說說話的。哪料得，一倒頭就睡著了。

蘇月最終，是被尿憋醒的。

她頂着一頭蓬鬆亂糟糟的頭髮，就起床出來，準備去衛生間。

這走出外婆的房間，她才猛然的驚覺，這外面的小客廳，居然有客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