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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來得極快,倏忽而起,前一刻天子耳內尚能聽得風聲,此一時雨聲密集,如這雨點傾瀉而下的姿態一般連綿而狂暴地灌入天子的耳內,天子耳中於是只剩下宛若爆竹聲聲的大雨了。

這暴雨的來襲本當是李尤的一時倔強,天子不會因此生髮任何的思索和感觸。不過一場雨,任憑這雨水能像雷霆一般攜帶着誓言之力,卻也無法透過那骷髏們肋條相合的密集頂蓋,也就澆不透這骨牆圍合,傷不到其下的五具骷髏鬼邪。

但在天子的面前,李尤的笑容卻越發燦爛起來了,尤其當他瞧到天子的無奈與沉思時,越發得意起來,這一次,天子竟都不曾瞧透他這一步棋。“總不是天子蒙昧,必是一時疏忽。”李尤依然對天子的才智有着完全的信任。

他歪頭一望天子,點道:“聽雨吧。”

“竟有這閑情!”天子翻了個白眼,卻依着李尤的話,將神思寄在身下的**之內,確確地找到了一滴降落未落的雨珠。而後它的身死跟隨着這雨珠的滴落,一路而去。這雨珠落下雲頭,經過一片清空,擦肩一道白骨,這分明的空隙再不密集,這雨滴再大十倍也能穿過。

而後這雨滴繼續向下,落在了一片白色圍攏的空間內,最終扑打在一條長長的骨骼上,而後順着這骨骼,滑落在地上。天子的神思不及收回,他整個人已被這神思跟隨雨珠一路之所見震住了。

天子想到了諸多的元素:一地的肋條,缺失的頂蓋,還有李尤最先所言的一句話:“肋條彼此相合,在法訣加持之下,雖有空隙,其實嚴密。但……”

天子明眸一閃,“但構成這頂蓋的無數骷髏方才以肋條襲擊李尤,又在李尤刻意之下,將眾骷髏手中肋條骨刀都有打落。於是這頂蓋再成,便是法力加持,也不再嚴密。五具骷髏鬼邪襲擊李尤之策,實是自破防禦,此時大雨漫灌,骷髏鬼邪必將受創!”

天子向李尤一瞧,高聲笑道:“李尤,你了不得呀!”他說著將李尤一托,從這陰雲飛出,落在了王響蘇音等人的身側,而他和李尤的雙眸,早已在落地之時就迫不及待地望向了骨牆圍合之內的骷髏鬼邪們。

蘇音此時輕聲一笑,道:“有這暴雨如瀑作背景,黑夜裡的黑氣也能看得分明。這雨水只是打在他們的黑袍上,但它們頭頂散落的黑氣顯示着它們在這黑袍護衛下並不安定。這雨對它們有十分明顯的剋制,黑氣逸散,就是它們力量被削弱的表現。

“老骨曾在宿遷項王故里受傷,受創時的表現正是如此情形。老骨也以這等骷髏鬼邪的姿態生存了數十年了,論及經驗心得,都該在它們之上,老骨黑氣逸散尚需數月恢復,它們此時的創傷也一定不淺。”

巧利點點頭,“它們似乎還在抉擇是忍是戰,可留給它們的時間不多了。這暴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它們若想硬抗,恐最終被這雨水侵蝕得連這骨牆也難以維繫,到時必為我們所宰。若是它們出來,最克制它們的李尤已經不容再戰,它們或還有些勝算。”

“而逼得它們不再龜縮,出來與我等纏鬥,就是我們一開始的目的。”天子說著,朝骨牆內的五具骷髏鬼邪一瞧,繼而朝這骷髏鬼邪們說了起來,“現在,你們又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地,忍則必死,戰則失策,你們當如何抉擇呢?”

“呼”,那五具骷髏鬼邪的眼眶內紅光猛然一亮,恰如怒火一般熊熊而燃。天子見這情形悄然將李尤遞給了巧利,擺了擺手,巧利會意地將李尤托起,送至連鱗身側,交由瘟青照看。天子及王響眾人戒備起來,這怒火一出,骷髏鬼邪們終要誓死一戰了!

“嘩!”組成骨牆的無數骷髏整齊劃一,解開了相合之勢。在骷髏鬼邪們雙目焚焚紅光的驅動之下,骷髏們排列行伍,骨掌攥着肋條骨刀,刀刃髓骨相合,看似駁雜,卻恍若煉煅的二金所熔,其鋒其利,其耀其威,與骷髏鬼邪們的怒意十分等同。

“退。”天子又一擺手,帶着眾人緩緩而退,人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此時骷髏鬼邪們一個個怒火鼎盛,骷髏行伍一個個恍若寶劍出鋒,一往無前。天子等人此時硬對,一定討不到便宜,於是只有先退,暫避鋒芒。

可這骷髏鬼邪們怒火一時難以熄滅,骷髏行伍鋒芒所向,一時也並無衰減,可天子等人這一退,幾下子已是退在連鱗等人身前了。

天子一嘆,“真當把它們逼出來,也不好應付啊!這面前可是新骨骷髏,更有千百之數。”天子說著往身後一看,地上躺着連鱗和李尤,“退無可退,終要一戰。”

“我還可以……”李尤強撐着身子要坐起來,卻被身旁的連鱗一把按住了。連鱗手捏老骨的指骨,輕笑一聲,“咱倆安心在此,有救星來了。”

“桀桀,你倒靈驗!”老骨的聲音及時地傳來,隨之在天子等人身後,一道更甚於黑夜的黑煙忽然出現,遮天蔽日般地悠悠飄來。在這黑氣之前,同樣裹身在黑袍之內的老骨領着黑煙緩緩來臨,他身後黑袍在風中獵獵,兩臂伸展,宛若一風箏搖曳,飄然中卻又顯俠士風姿。

它來在這連鱗等人頭頂空中,袖手一抖,他身後密集的黑煙宛若蝗蟲過境,“嗡”的一聲就撲入了這千百骷髏行伍。黑煙分作無數,由骷髏們的七竅竄入它們顱內,而後滲在顱頂,骷髏們腦殼一黑,骷髏行伍化作一片黑圍,如此表明它們忠心已變!

隨之這行伍內眾骷髏眼眶中的眼眸一變,依然一片紅色,但多了幾分伶俐。而後“哐哐”兩聲,骷髏行伍整個調轉,前軍變後軍,手中骨刀所向,正是五具骷髏鬼邪。數千之眾一時倒戈,正是這老骨所來未到片刻的功績。

“好招數!”天子讚歎一聲,心內的憂慮去了大半,老骨一人之力,可抵敵五員大將,這可見老骨在這身體內浸淫更久,更有心得啊!尤其這眾多骷髏眼眸之中新增的伶俐,就可見老骨在這骷髏相控上,比之對面五具骷髏鬼邪高出一個等級。

“桀桀。”老骨輕笑着踱步來在天子身側,同眾人一道將連鱗李尤護在了身後。他這才打量起對陣之敵,但見得對面五具同他幾乎一般模樣的骷髏鬼邪,笑意倏忽收斂,臉上升起了駭然之意。“竟有五個之多?”

天子問道:“你比他們高級不少,當是能應付吧?”

“雙拳難敵四手,我就算比它們高級些,卻也不是它們五個聯手之敵。”老骨說著已經色變,“你看,來了。”

“哐哐”,兩聲過後,骷髏行伍整齊一致扭轉身來,再次將手中的骨刀朝向了天子老骨等人,老骨散入這些骷髏顱頂的黑氣被逼出,一時黑圍變白圍,忠心再次執掌在五具骷髏鬼邪的手中。

蘇音皺起了眉頭,“便是你也無法完全壓制嗎?我們就更不得手段了。”

老骨皺着眉頭,卻只能無奈點頭,這不是他強裝的時候,事關重大,他裝不起。

“卻也不必分出勝負來。”王響忽然道,他一指天上明月,繼續道,“只需拖住它們,此時明月過了大半,再有明月再失十幾線光輝,就是月全食之際,堅持了這十幾線,讓它們難以脫身對倉古石碑施展五術即可。

“我們在這裡努力的同時,丹歌子規他們也在為青龍歸位奔波,或許我們不需堅持到明月完全被天狗所食,青龍就會歸位,到時天地四維穩定,任它們如何,也翻不起風浪來了!堅持這十幾線,應是沒有什麼問題吧?”

老骨聞言,感覺這比之對戰要簡單些,卻也並不輕鬆。“所謂拖延,不過是在這無數骷髏忠心所向上做文章,可便是如此,也不簡單,敵畢竟五人之數,我一人維繫,力量必先它們之前窮竭。而你們與我的力量並不匹配,不能設法助我。”

天子想了想,道:“那你就只侵染它們那一邊的一部分,然後佯裝欲擊,最好出其不意,到時它們在情急之下,一定驅策我們這一側的白圍骷髏前壓毀滅你的黑圍行伍。如此之下,即可借它們之手,除了它們的手足!大大削減了這骷髏之眾,我們也就有的打了!”

“好辦法!”老骨點頭,然後細緻觀測起對面五敵的神色來。

而對面五具骷髏鬼邪已驅策骷髏行伍前行出擊了,幸而天子蘇音等人佯裝欲擊,讓五具骷髏鬼邪目光忽有轉移。老骨正趁此時機,將靠近骷髏鬼邪的骷髏隊伍們以黑氣侵染,變了忠心,然後迅速操縱着這新生的黑圍骷髏向骷髏鬼邪發動攻擊。

而正如天子預料,因為事在突然,五具骷髏鬼邪反應不及,忘了逼出這黑圍骷髏顱頂的黑氣,而是以雷霆手段,驅策黑圍身後的白圍骷髏扭身前壓,將這黑圍一個個斬殺了。

而等它們反應過來,已是後悔莫及,這一時,就損傷了百餘骷髏。更因白圍扭身前壓,本來逼近天子等人的骷髏們,就又退了回去。但經此一虧,骷髏鬼邪們已不會鬆懈對於老骨的監視了。

老骨見狀一嘆,“它們太過機警,此時已經識破了我們的招數,這第二次,恐就無法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