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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規見這骷髏巨身骨口輕動,傳出來是這等服軟的話,心內欣喜不已。但他不動聲色地朝院內眾人傳了個眼神,讓本當雀躍而追問的眾人又沉寂了下來,繼續保持着冷漠表情。他可不許眾人無意暴露真心,使得這業膻根再次拿捏起來。

子規自己也保持着冷漠,他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不再繼續推動骷髏巨身。他只是倚靠着骷髏巨身等待着,口中並沒有吐露任何一字讓業膻根說話,但他並非不容業膻根說,他是在等,等業膻根主動開口將事情說出。

子規演繹的冷漠正是要深切到骨子裡,讓業膻根放下心內全部的僥倖,讓業膻根知道它掌握着的菊水澆橘樹之真相能為它換來速死,但這真相在子規心內,卻只是它死亡的饒頭。

而子規的這般無言,卻讓業膻根一時摸不着頭腦了,它心憂着自己不說將受到折磨,又心憂着此時沒有子規明令而說,恐觸了子規的霉頭。它遲疑不已,掙扎在骷髏巨身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里,左右為難,最終只好沉寂。

半晌後,院中的眾人見子規沒有接下來的動作,都有些焦急,眾人望着子規,不時地傳出暗示。子規此時的心內卻格外從容了,從業膻根無言的表現來看,它已經完全沒有了傲氣,它戰戰兢兢,可任憑子規左右了。

子規將自己的容顏置在這骷髏巨身的眼眶之前,只為讓業膻根能看清他接下來的動作。他臉上浮現埋怨神情,繼而伸出手來,又打算推進骷髏巨身了。這動作表情其中含義業膻根立時明了了,原來剛才的沉默時期,就是子規留給它讓它交代的,它卻良久不語,必是惱了子規。

好在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它立時張口,要將它所知的真相和盤托出。它卻沒有發覺,就在這不知不覺中,它儼然如小廝一般沒了尊貴威嚴,為了求死或是求生,它變得如此誠惶誠恐——這正是子規這千年老鳥兒一時的算計所得。

業膻根道:“如你們猜測的那般,隨金勿逃亡的五隻惡妖,都為猾褢。三十年前,我以真身對抗太陰及風家一眾人等,為眾惡妖爭取逃脫時間,但我雙拳尚難敵四手,又太陰雖為分身,其神仙威力,到底不容小覷。所以我不能拖延住全部的十一人,尚有幾人能對我惡妖手下形成打擊。

“所以彼時眾惡妖逃離之策,為各安天命。金勿以其斷腸草毒逸散,可以轉瞬傳送到數百米開外,於是它是你人類圍剿下的首一個逃脫惡妖。其餘惡妖多為笨重,唯五隻猾褢,也有秘法,猾為狡猾,褢為衣袖,它們身形上鬣毛變幻,化作長衫,長衫輕舞,衣袖即散出靡靡。

“風家眾人受此靡靡氣息所染,不能回神,這才有五隻猾褢順利逃離。剩餘的惡妖全部被殺,丹霞之地,果真我妖族葬身之所,雖說我惡妖一族都會分魂之術,但眾惡妖在丹霞死去,魂靈陷入丹霞妖血泥沼難以掙脫,最終被全然化盡,無任何一隻惡妖以分魂之法逃離丹霞重生。

“而五隻猾褢在逃脫之後,即按照當初我等約定,等待我的消息。後來我在月宮終於篡位太陰,就由天月向下對它們布下計劃,計劃有三,一則為死去眾惡妖復仇;二則屠滅人間可飛升為龍的蛟龍、蛇蚺,不使青龍死後有後繼之靈;三則招攬勢力,為日後大計。

“因為五隻猾褢到底初來乍到,所以對抗風家之策,只能從長計議,就有了後來在風家菊水源頭的那般陰毒布置。而在猾褢們去到南陽菊水源頭之前,先查到了江陵莊園內橘樹結實,赤蛇蟠然,所以殺死赤蛇,也在日程。

“這兩件事趕得恰巧,似乎天造地設,憑金勿一族對於草本的研究,眾惡妖們都知曉菊花喜陽光而忌蔭蔽,而赤蛇本死龍龍筋所化,本質陰寒,蛇蚺一類,本性陰涼。於是以菊水對付赤蛇,也如對付以那黑菊之水對付風家一樣,長此以往,必有見效!

“所以猾褢再次鬣毛化作長衫,袖出靡靡,將那莊園莊主凡人祁驁引至無人之地,授以所謂的‘仙神之策’。然後它們前往南陽布置,將正常菊水引往莊園,集在枯井,由祁驁每無月之夜挑水暗害赤蛇。

“它們又將菊水之上布置二層,栽下黑菊,由原來菊水通路,送往風家,天長日久,風家上下一定染毒巨深。如此前兩則計劃布置完畢,只待結局,第三則計劃在猾褢來說更是輕易,它們徭役為體,所在之處徭役繁重,於是招攬人手不在話下。

“但它們不通人心,致使服役人類產生派別之間,即以五猾褢為尊,分作了五排。在一次勢力爭鬥當中,五隻猾褢作為首領首當其衝受到打擊,最終五妖全部殞命。隨着五妖身死,徭役消失,眾人全部恢復自由,而有千餘人不願解散,就自創一小小宗門,奉五猾褢骷髏為祖,起名埋骨幫。

“我自月宮以假死之態得了五術,來在人間,附身猾褢,瞬間就有這埋骨幫千餘人可以支使,作為我今夜行動的重大保護。我本以為算得萬無一失,沒料到青龍出世竟始於黃花!

“我既然失算,也只得甘心此敗。我本來打算着縮首在這骷髏巨身之內,期待二一次的東山再起,如今逢着你們這一眾聰明人物,看來殞命就在頃刻。”

業膻根說完這麼多,長長一嘆,其中多是釋然之意,“倒也好,惡妖界的假輪迴折磨了我上千載,今朝終於有個完完全全、切切實實的死亡了,這算是我期待已久,早想體味的了。”

子規挑了挑眉,道:“我對你的痛恨,還沒有到了事事都不讓你順心的地步。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現在的形態其實已算是死亡了,因死者為大,我更不便違逆你的意願,所以就順了你的心意,送你一場切切實實的死亡吧!”

說著子規已經伸指點在骷髏巨身之上,動手欲推。

骷髏巨身眼眶中紅光灼灼,“可,可是……”

業膻根說話間,子規已經動作,猛然一推,偌大的猾褢骷髏整個都落在了被青龍神力加持的徒弟之上。骷髏整個化作漆黑一色,同一時一道黑氣升起,業膻根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完全魂飛魄散掉了。

“……”

清杳居內,丹歌天子等人在怔愣了半晌之後,齊齊地朝着子規豎起了拇指,“夠狠,夠果決。”

這話在子規聽來卻不怎麼像是稱讚,所以他板著臉,並沒有坦然受了這麼一言。他望向了祁驁,“如今你可懂了?你當初所謂不在一棵樹上弔死的決策,實際上是絕了你本來的路。”

祁驁瞟了眼子規和丹歌,低聲道:“也無妨,反正那赤蛇總有一死。赤蛇有屍身先遣,天命早定赤蛇會死在你二人之手。我此刻也想通了,我的修行之路鑰匙不在赤蛇,而在兩位。”

“你可不許賴上我們!”丹歌忙道,“你為青龍點睛,青龍歸於正位東天,按理對你應該有些奉上,賜你一些修行的機緣,也不過分。但這相賜來自青龍,不在我們,你要賴,就賴青龍去。”

“您二位我尚不敢賴的。”祁驁道。更不說東天青龍了。

祁驁漸漸放開了膽量,與眾人相談也不令人生厭,反倒一些頗有見地的話,使得眾人對他心生好感。這眾人里也包括風標,自知道這祁驁受自身貪心影響,才屢屢受騙於赤蛇猾褢,他對祁驁也寬容起來,而寬容之下,此人的閃光點也就可以吸引到他了。

交談一時後,沈星兒一個人兒從正屋內跑了出來,他已經將祭壇設好,背向東天。丹歌細問陳置,答案卻是這祭壇僅有篝火,擺設香爐,再無他物。

丹歌臉上沒有惱意,笑問道:“怎麼布置得這麼簡練?我看你一人出來,是並沒有呼喚人手?你是怕你師叔師伯們不便差使?”

沈星兒搖了搖頭,“不是。是我自認應當這麼布置的。”

“那又是為何?”

“因為黃花為青龍之母、青豸蕊房,此祭表為黃花,實為飛蛾。飛蛾又喜火,祭壇架設,擺放篝火,應當最趁心意。”沈星兒答道,他說完悄然瞟了丹歌一眼,“弟子獨斷,若有哪裡做錯,還請師父責罰指教。”

“吼。”天子伸指一點丹歌,而後拽着席銳就往正屋裡走去,“這傢伙是顯耀他徒弟的聰穎來的,我們不要多理他。”

“對對對!”在天子席銳之後,王響蘇音等人緊隨其後,都前往了正屋而去。子規在隊列最後,經過沈星兒時朝着沈星兒燦然一笑,“哪兒就讓丹歌又撿這麼個寶貝?!”

瞧着眾人遠走,丹歌看着眼前頷首低眉的沈星兒,伸指一彈他的額頭,“人過於聰明未免引人嫉妒……”

“師父,我錯……”

丹歌輕笑,“你卻也不能因為這聰明招妒而明哲保身委屈了自己,腦瓜子總是越用越靈的。師父在你身後作保,聰明才智你當任意發揮!這一次你小試身手,受到一致好評,當受嘉獎。”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