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無線電傳來楚辭低沉而凝重的聲音所吐出的這句話時。

陸泊舟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一瞬間停止了。

楚辭的聲音彷彿被拉長放慢了，成為一個個含糊不清的音節，轟鳴著。

但是其內容，卻彷彿扎進陸泊舟的心裡。

楚辭說，“綁匪攜帶管制武器，格洛克手槍，人質有危險，請求擊斃。”

老袁聽了這話都驚呆了，准許擊斃四個字已經掛在嘴邊了，但誰都沒有想到莫非暄竟是片刻猶豫都沒有。

劫持了人質，有武器，不打算談任何條件。

砰一聲槍聲響起了。

“我！操！”老袁怒吼了一聲，“誰開的槍？阿楚是你？”

“是我個蛋，媽的這廝瘋了吧！”楚辭在那頭的聲音狂亂，他狂亂的聲音，讓陸泊舟更加慌亂了，他身形一個不穩，朝後踉蹌了一步。

陸泊臨伸手扶住了他，陸泊臨也已經是面色鐵青。

砰！又是一聲槍聲響起，這一聲和先前那聲的槍聲不同，如果有真的精通槍械的就能聽得出來，一個是手槍槍聲，一個是狙擊槍的槍聲。

場面一下子極其安靜。

沉默的氣氛蔓延了幾秒，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那頭楚辭的聲音。

他的聲音已經鎮定了下來，沒有先前的狂亂，只有冷靜，一字一句說道，“已成功擊斃綁匪，重複，已成功擊斃……”

不等人反應過來，陸泊舟已經衝了出去。

“哎！怎麼回事兒？攔住他！”老袁趕緊指揮著，又趕緊讓特警隊解救人質這那的。

陸泊舟跑得非常快，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他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

剛才那兩聲槍聲，每一聲都彷彿開在他的心上。

是誰？莫非暄開槍打的……是誰？

陸泊舟衝到那棚屋前的時候，就看到人已經被抬出來了。

兩具被蒙上了白布的屍體，白布上被鮮血染紅了一大塊。

還有個被抬下來的……

看到她臉的那一剎那，陸泊舟覺得自己的心終於落回了原地。

楚辭很快就下來了，手中依舊是提著那個長箱子，他衝到了陸泊舟的身旁。

“泊舟，沒事……沒事……”楚辭輕輕拍著陸泊舟的肩膀。

和泊舟一起，跟著被抬著的程以沫一路出去。

醫療隊已經在待命了，看到人出來了，就馬上迎上去了。

陸泊舟看著醫療人員忙碌著，耳邊盤踞著的就是各種壓低了的字眼。

“休克”“血壓不行”“需要精密檢查”“多處嚴重挫傷”“可能有多處骨折”“肋骨骨折”“血胸”“需要送院搶救”等等。

以及最後一句最具殺傷力的，“天吶她是怎麼撐到現在的……”

一瞬間擊碎了陸泊舟的所有樂觀。

陸泊臨陪著泊舟一起上了救護車，隨車前往醫院，醫院是陸泊臨已經提前聯繫好的私人醫院，已經提前就準備好搶救了。

只一抵達醫院，人就被緊急送往搶救室。

陸泊舟緊握著她冰涼的手不鬆開。

還是陸泊臨將他的手指一個一個的扳開，陸泊臨扳開他手指的時候察覺到了，不是泊舟不願鬆開，而是……他手指都已經僵硬了，僵硬地保持著緊握的動作。

眾人收到消息從酒店趕到醫院的時候，程以沫已經送進去搶救了半小時了。

誰也沒能從陸泊舟這裡得知什麼消息，他像是封閉起來了，一語不發。

如果沒有程以沫脫離危險的消息從搶救室裡傳來，他恐怕就一直是這樣封閉自己的狀態了。

所以是陸泊臨將事情的情況告訴眾人，陸泊臨為人沉穩，又有那個氣場，所以有他坐鎮，倒是很快安撫了眾人的情緒。

也將這些紛擾擋在了陸泊舟之外。

很快，陸禮和鬱婉君也到了。

他們當然是馬上朝著陸泊舟衝了過來，但被泊臨擋下了。

“我們還不能問問了？”鬱婉君壓低了聲音對陸泊臨說道，“放心，我就是再不喜歡那姑娘，也不至於在這當口給泊舟不痛快。”

陸泊臨面沉如水，“那姑娘的媽，就是你恨了半輩子的那個女人，死了，就在今天。”

鬱婉君驚了一下，但還是硬邦邦的倔道，“活……活該！缺德事情做多了，報應唄……”

陸泊臨定定看著她，“是被莫非暄一槍打死的，就在程以沫的眼前。”

鬱婉君的面色僵住了。

陸泊臨繼續說道，“所以管你有多少意見都好，人死如燈滅，李沐遙這盞燈，滅了。那些前仇舊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程以沫現在生死未卜，這盞燈也微弱得很，你就算有再多的不滿，忍著。我全程看著泊舟怎麼過來的，也就可以明明白白說上一句，如果程以沫沒了，泊舟，也就沒了。”

“……”陸禮眉頭緊皺，鬱婉君的面色也有些不定。

“泊舟不會的，不會的。”鬱婉君連聲說了兩句。

陸泊臨依舊是定定看著他，“與其祈禱泊舟不會的，不如祈禱程以沫平安無事扛過來。你見過泊舟的絕望嗎？媽，他生病的時候那麼難熬，他每天彷彿都快要崩潰了，但我都沒有看到過他有這兩天那麼絕望。”

鬱婉君口乾舌燥，有些慌亂起來。

“程以沫如果死了，泊舟會活不下去的。我現在對此，深信不疑。”陸泊臨按住了鬱婉君的肩膀，“所以媽，你現在如果要去泊舟面前，就得換上媽該有的態度，如果還帶著私怨說些風涼話……”

陸泊臨沒繼續往下說。

鬱婉君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走上前去。

坐到了陸泊舟身邊。

陸泊舟如同雕像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鬱婉君剛想開口說話，搶救室的門開了，裡頭走出個戴著口罩的醫生，走到了陸泊舟面前。

然後程蒼他們也就圍過來了。

“都是家屬吧？有個事情要通知你們一聲，是這樣的，病人的傷情暫時得到控制了，但因為她受到了虐打，又曾經休克，出現了先兆流產的跡象。很抱歉，這個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我女兒……我女兒懷孕了？”程蒼訥訥問了一句，淚水已經流了下來。

醫生點了點頭，“胚胎只有四周大。很抱歉帶來這個不好的消息，那我就先進去了，有任何情況會再出來告知你們的。”

醫生轉身進了搶救室去。

程蒼頹然坐在牆角哭了起來，程清儒和程聽風都在旁邊陪著。

鬱婉君伸手握住了陸泊舟的手，“泊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