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做事不得民心,穆立據理力爭,但云敬開多的是手段讓他坐冷板凳,雖不服卻胳膊擰不過大腿,因此衝突不多。
最直白的,也不過是雲敬開酒過三巡,公開評論穆立:太過耿直,讓本官憂心。
這些穆立從未明說,但珠姨作為女人,有足夠的敏感和警惕,曾經從旁勸誡。
穆立回她:“為民,無愧於心也。為官,立足本職也。只要我行得正做得直,他難道還能顛倒黑白嗎?況且,這不是你操心的事…”
至此,珠姨不敢再提。
此刻聽穆春提起這件事,忙問道:“你知道什麼?”
穆春笑笑:“珠姨不必緊張。”便將前段時間嚴和明科場舞弊後,到家裡跟穆立求情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說雲大人那邊不用擔心。我懷疑嚴家與雲大人有勾結。”穆春對珠姨並不隱瞞:“此番嚴家三天兩頭找茬,防一防總歸不會錯。”
珠姨聽之覺得有理,笑着答應了。
至於怎麼跟穆立說,穆春相信,珠姨定然有辦法。
穆立的決策,是他離開陽岐城去楚州後三天,穆家上下正式操作。
穆文忠留下,將穆家田莊改雇為租,讓不少農人歡呼雀躍,一下子成為陽岐城最新的談資。
贊同的有,等着看笑話的也有。
穆春想到上一世嚴家如此操作的結果,情知一定能成功,心下大定。
又找來周氏,提一個要求。
“祖父賞我,母親就不賞我么?”穆春摟着周氏的胳膊搖晃:“我這也算是為母親分憂了不是?”
“好吧。”周氏被她纏得沒辦法,寵溺笑着:“你想要什麼?鳳頭釵,還是琉璃玉鐲子?”
“我不要這些。”穆春笑嘻嘻:“我知道這些東西,拿來拿去還是從母親給我備的嫁妝裡面拿呢,橫豎早晚是我的,我可不划算。”
“就你鬼靈精。”周氏刮一下她的鼻子,笑着道:“不過女孩子家家,別張口閉口就是‘嫁妝’啊什麼的,知羞不知羞?”
“若是跟母親說話還藏着掖着,那豈不是酸掉牙了?”穆春躲在周氏懷裡撒嬌:“……既然是我的嫁妝,我想從裡面先拿一些出來,買兩塊地。”
“……”周氏震驚得無以復加。
半響才反應過來:“……給你準備的有陪嫁的莊子和鋪子……”
“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兩塊地,在陽歧山的橫嶺山腳下。”穆春嬌笑“上次在田莊,聽有位老太太講了一個故事,說那裡是風水寶地,我就動了心思。”
周氏決然道:“不行!”
“母親!”穆春搖着她的手:“……求你了。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買地不是這麼隨意的事情。”周氏心軟。
“但也不是什麼嚴肅的事情呀。”穆春露出小女兒般的憧憬:“那塊地母親去看看便知道,不值什麼錢。”
周氏被她纏的無法,只能先答應:“我去瞧瞧,合適就買。”
“好嘞。”穆春歡呼雀躍,又拉着周氏得意洋洋:“母親該高興才是,別人家女兒都只知道買衣服買花,我卻知道買地買田,她們的銀子花了,我的銀子卻是存下了。”
周氏哭笑不得。
玉嬤嬤進來,對周氏回話:“已找了媒人去蘇家說親,大抵晚上就有消息傳過來。”
周氏笑眼彎彎:“好。”
穆春笑容滯在臉上,又驚又愣。
蘇家,說親。
穆家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大哥了。
真是福禍所依。
有好事就有壞事啊。
周氏要為穆凌雲和蘇錦繡定親。
穆春絞盡腦汁,都想不到阻止的辦法。
穆凌雲年少有為,又是穆家嫡長孫。
蘇錦繡溫柔可人,是蘇家的嫡長孫女。
兩家心照不宣這麼多年,天作地和,一對佳偶。
“已經交換了庚帖,明日就要拿去請青龍寺的和尚看過。”玉梅將打聽回來的消息告訴穆春。
穆春着急,蘇錦繡對於哥哥來說,絕非良配。
上一世穆家落難,蘇錦繡退婚雖非本心,可她在關鍵時刻妥協蘇家,後另嫁她人,就配不上優秀的大哥。
穆春眼裡,穆凌雲是陽岐城最有前途、最正直聰明、最妥帖溫和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娶的女子不僅要秀外慧中,更要關鍵時刻有主見,敢抗爭,勇敢而堅韌。
要能夠與穆凌雲共甘共苦,共同進退,並肩而戰,風雨同舟。
蘇錦繡,只佔了一個秀字而已。
太平時期,她是賢妻。
一旦遭遇變故,就幫不上忙,還會成為穆凌雲的拖累。
“你知道玉嬤嬤將庚帖收在哪裡嗎?”穆春問玉梅。
玉梅警覺問話:“小姐你要幹什麼?”
穆春眯起眼睛,下定決心:“干一件天大的好事。”
玉梅擼起袖子:“奴婢跟您一起干,也給自己積積德!”
穆春:……
寧破一樁廟,不毀一樁婚啊。
她要乾的事,是缺德!
穆春拒絕了玉梅,怕這個善良的丫頭不明就裡,得知真相後心裡歉疚,找了豆豆一起行動。
豆豆聽說要她將玉嬤嬤勸走,拍着瘦弱的小胸脯:“包在奴婢身上。”
她從田莊出來後,遠離了後媽,王大軍一段時間來看她,父女兩個有說有笑,豆豆才漸漸有些天真少女的靈動與活潑。
穆春讓她接替寶竹幹些跑腿的活計,比穆春想象得更聰明。
周氏去賬房對賬目,穆春讓寶竹望風,溜進屋裡。
庚帖就在周氏妝奩下的小抽屜。
穆春將白日里準備好的“克夫克子,克天克地”的八字庚帖替換掉,閃身出來。
晚上躺在床上,穆春心裡鬆了一口氣,睡了個好覺。
穆立的決定,於穆家其他人都沒什麼影響,最鬱悶的是嚴氏和穆秋。
嚴家一早送來的帖子,穆秋過來說要去,被周氏婉言拒絕,並提醒她日後少來嚴家來往。
穆秋垂頭喪氣,以為是自己登高賽時丟了臉的懲罰。
穆春換了庚帖,等候玉嬤嬤從青龍寺回來,無聊的在院子里轉來轉去,連穆秋站在跟前都不知道。
“大姐,是不是你跟大伯母說了我的壞話,大伯母才不許我去嚴家玩?”穆秋思來想去,周氏不是個計較的人。
“讓開!”穆春不理會她這些小肚雞腸的心思,煩悶的直言呵斥。
穆秋卻是鼓足勇氣要跟穆春反抗了,於她看來,從前她做小伏低,哄穆春開心,穆春不領情。
既然給臉不要臉,也別怪她罔顧姐妹情誼。
“大姐,你必須跟我說清楚,我到底哪裡惹了你了?從前我日日捧着你,處處與你為尊,你是怎麼對我的?啊?不理不睬,還聯合外人欺負我……”穆秋句句控訴穆春的“罪行”,彷彿她十惡不赦,罪該萬死。
“若不是仗着大伯母,你能有什麼能耐?”穆秋越說越激動,指着穆春的鼻尖:“詩詞沒我背得熟,字和女紅沒有我的好,卻偏偏見不得我好,處處給我使絆子!大姐,你能不能有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