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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偉被停職的當天,手槍便被明傳縣局的領導收了去。這是朱劍鋒下達的命令,遲偉不敢違抗。現在他一人去調查,柳南禾很不放心,便將自己身上的槍塞給了遲偉。這樣做明顯是違規的,但柳南禾一向不拘小節,壓根兒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只要遲偉不擅自開槍惹出什麼麻煩事,那借槍的事兒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領導們全然不知。

遲偉一開始還拒而不接,因為他拿了柳南禾的槍,萬一柳南禾遇到了危險可就難辦了。

柳南禾輕鬆一笑,說:“放心吧,一燕和雅雅那裡還有兩把槍呢。最不濟,我們身上還穿了防彈衣,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遲偉哈哈大笑,說:“一燕的槍法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是雅雅那槍法,頭兒你還是別提了。上回在東山縣辦的那案子,距離只有十三米,雅雅一槍楞是打歪了。”

秦一燕“噗嗤”一聲笑了,柳南禾的表情卻顯得有點兒尷尬,輕輕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方雅雅剛好從外面回來,一臉壞笑的問遲偉:“偉哥,你是在取笑我,還是在嘲諷咱們頭兒呀?”

遲偉愕然道:“啥意思?”

方雅雅道:“沒啥意思,當時那一槍不是我開的,是頭兒打的。”

秦一燕愣了愣,突然笑的更放肆了。遲偉撓着後腦勺歉疚的笑道:“不好意思,頭兒,我年老忘事,記糊塗了。那啥,我先去了,白雪妍的家和學校都在洛京市,我得搭車過去。”

柳南禾無奈的看着遲偉迅速遁走的身影,扭頭向方雅雅問道:“查出來了?”

方雅雅道:“查出來了。出警的是當地派出所的民警,還有縣公安局的兩個實習警察。派出所那邊我已經通知過了,那兩位實習警察嘛……”

秦一燕皺眉道:“是羅慶松和馮霜?”

方雅雅點頭道:“沒錯,就是他們兩個。”

柳南禾笑道:“叫上吧,讓他們看看什麼是辦案。”

方雅雅道:“可是……他們是周安的人,咱們辦案的事情,他們會不會……”

柳南禾嚴肅的道:“他們不是某個人的人,而是明傳縣公安局的人,是明傳縣人民百姓的警察。如果他們不稱職,這個案子過後,組織自會給他們合適的定論,反之,他們或許會成為這裡新的希望。”

方雅雅撇了撇嘴,向秦一燕道:“咱們頭兒不辦案子的時候就是個逗逼,辦起案子來就變成鐵面大叔。”柳南禾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側頭看看秦一燕,秦一燕也正看着他。想到過年時拿秦一燕的照片騙老媽的事情,柳南禾突然一陣心虛,佯裝出去方便溜走了。

遲偉坐上大巴車前往洛京市的同時,洛京市公安局派來的警官也趕到了明傳縣人民醫院。他們是朱劍鋒特意調過來的,目的就是保證李運通的人身安全,並且在適當的時候再次調查李昭章被殺一案。明傳縣遞交上去的命案說明確實得到了一位姓張的副廳長的審批,但朱劍鋒看過之後提出了反對意見,兩人在廳長面前互不相讓,廳長簡單的看了一遍,馬上站在了朱劍鋒這一邊。

五十多歲的省廳廳長一臉嚴肅的說:“命案關係的不僅是死者的公道,還關係著無辜者的清白和自由,不管什麼時候,一定不能等閑視之。小朱,再派人去查查吧,一定要把案情搞清楚。”

張副廳長心裡極度不爽,卻也沒有多說什麼,拿着明傳縣遞交上來的文件徑直走了。朱劍鋒考慮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從明傳縣上屬的洛京市公安局調人過去。

柳南禾他們並不知道這些事情,跟明傳縣局的領導說了一聲,便驅車往山中的滑雪場別墅趕去。羅慶鬆開了一輛警車跟在後面,馮霜卻上了柳南禾這輛車,跟方雅雅並排坐在後面。秦一燕坐在副駕駛上,一雙靈動的眼睛一直打量着道路兩旁的山嶺。山上還殘存着不少積雪,化掉的地方卻又露着松柏的枝葉,看上去壯觀而又充滿生機。

馮霜嘀咕道:“雅雅姐,我們還去那裡幹什麼?周大隊不是說這兩起兇案結了嗎?”

方雅雅還沒回答,秦一燕就插嘴問道:“小霜,你覺得你們局裡的風氣怎麼樣?”

“風氣?”馮霜似乎不太理解秦一燕話里的意思。秦一燕點點頭,又解釋道:“就是說大家對於老百姓的服務態度,外面的市民對縣局警察們的評價。”

馮霜有點沮喪,隔了幾秒鐘才回答道:“好像……好像不是很滿意。”

秦一燕追問道:“為什麼呢?”

馮霜無奈的說:“還能因為什麼,自然是因為黃興初那個團伙了。他們那幫子人,經常在縣城欺行霸市,拉幫結派,整個縣裡的KTV和夜場,全是他們那幫人開的。--

看誰不順眼就動手,打傷算你倒霉,賠點錢就完了。只要不把人打死,誰也不敢把他們怎麼樣。”

秦一燕冷笑道:“你們是警察,就這樣放任他囂張下去?”

馮霜道:“秦姐,我和小羅都是實習警察,能有個什麼用啊?縣局的孫副局長去年想打掉他們這個團伙,結果郭傑人一個電話,他就被調到司法局去了。”

秦一燕板著臉說:“那你們局裡也跟《功夫》里演的差不多了。混混鬧完了事,喊一聲‘警察出來洗地了’,你們才有點正經事干。”

馮霜居然連連點頭,道:“秦姐,你可別說,還真有點像這麼回事。郭傑人打個電話,我們大隊長都得屁顛屁顛的趕過去。”

柳南禾一直在安心駕車,始終沒說話,聽到這裡才靜靜的問了一句:“這是你讀警校的初衷嗎?”

馮霜搖了搖頭,卻沒有回答。顯然,她的意思是想說對現在的一切都不滿意,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從警校出來,能分配到縣一級的公安局已經很難得了。在父母和親戚朋友看來,這是一個鐵飯碗,誰也不會傻兮兮的毀了自己的前途。再說,連本地的老百姓都習慣了面對黃興初的作威作福,被欺負了也不再主動報警,他們這些小警察又何必以卵擊石,主動去找黃興初乃至郭傑人的麻煩事呢。

柳南禾從駕駛位上方的後視鏡里看着馮霜的臉,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我們這回過來,黃興初這個團伙是一定要打掉的。沒有人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黨和國家也絕不允許這樣的黑惡勢力長久存在。”

馮霜臉色一緊,馬上追問道:“你們說真的?”

柳南禾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馮霜道:“可是,郭傑人那一關怎麼過?”

柳南禾道:“他是什麼人?沱濱省的省長,還是沱濱省的書記?”

馮霜道:“都不是,可是他背後有大人物的。”

柳南禾淡淡的道:“再大的人物又能怎麼樣?黨和國家對待腐敗本身就是零容忍,誰願意跳出來幫他們擦屁股,就讓紀檢委去找他們說個明白好了。”

馮霜很激動,興高采烈的說道:“要真是這樣乾的話,算我一個。哪怕這身衣服以後穿不成了,我也不在乎。”

方雅雅笑道:“這回怎麼這麼大的膽子?不怕惹禍上身了嗎?”

馮霜眼眶一紅,道:“雅雅姐,你不知道,我以前以為當了警察,老百姓都會敬愛我們,崇拜我們。可自從來到明傳縣公安局,這裡的老百姓就沒有正眼看過我們……遇到什麼事,他們看我們就跟對待空氣一樣……我覺得……這是恥辱,更說明他們對我們到底有多失望……”

馮霜說不下去了,淚水涔涔而下。方雅雅嘆了口氣,輕輕的抱了抱馮霜。秦一燕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柳南禾一眼,低聲道:“這算什麼,策反嗎?”

柳南禾一語雙關的說道:“心有陽光,何懼陰天。”

半小時後,他們來到了郭汜峰出事的滑雪場別墅區。柳南禾只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因為一連片的別墅全部蓋在河溝旁。有房子的地方河道變窄,沒房子的地方河道變寬,很明顯,這是違規建設的房子。倘若遇到暴雨或者山體坍塌的自然災害,這些別墅肯定會首當其衝,之後河道決堤,給下游的百姓造成更大的安全威脅。

柳南禾拍了幾張照片,並沒有多說什麼。當初出警的派出所民警也迎了上來,指着最里側的別墅說:“那套房子,就是郭汜峰出事前所住的屋子。年前還被警方封閉着,現在已經重新開始招租了。”

柳南禾心裡很清楚,敢違規建造這種別墅的人物也不是一般人,他要開門做生意,派出所自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有人住嗎?”柳南禾問。

一個民警回答道:“哦,沒有。這房子前幾天已經被人租下來了,只是一直沒人過來住。”

柳南禾納悶道:“是誰租的?”

民警道:“不知道,聽滑雪場辦公室的人說,錢是直接轉到對公賬戶上來的。”

在這個時候租住滑雪場的獨棟別墅,費用可不低,誰會那麼大方把錢當廢紙用?柳南禾問明了管理員的辦公室,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出示過自己的證件,那管理員陪着笑說:“實在不好意思,她們錢轉過來了,拒不透露自己的身份,我們也不好問的太緊。”

柳南禾道:“租住那套別墅,一天大概多少費用?”

管理員比划了一個“六”的手勢。柳南禾無奈的嘆口氣,人家住一天就比自己一月的薪水高,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