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儀式的一切流程都是公開的。

問審凶獸是大家喜聞樂見的一個環節，最先審判的都是大凶之獸，作惡多端到連張良都驚動的那種。這些凶獸普遍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本事大，脾氣臭，骨子硬。

三者缺一，都會被張良感化，不必再送上仙界審判受罪。可如果真有那麼簡單就頓悟，也稱不上什麼大凶之獸了。

此次被審判的凶獸有十三隻，還有兩位觸犯仙規的上仙。

那兩位跟在凶獸後面的上仙皆是蓬頭垢面，形容狼狽，衣衫多有傷痕，在捆仙鎖的束縛下，他們身上的靈力也被封了起來，一步一挨的走在凶獸的身後，看上去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這兩人一出來，下面眾仙的眼神都十分複雜，九幽也不知這兩人是什麼來歷，亦不知他們犯了什麼罪，但見他們這麼悲慘，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洛家被送上伏魔台的情景。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卻被道門同仇敵愾的歸為異類，不僅廢去她一身修為，奪走她的靈力，還將她的筋脈盡數擊碎，關押在伏魔塔里。

若不是洛之程相助，估計她現在還在伏魔塔。

唉……好不容易成了仙，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在仙界的機會，好好修道，怎麼還犯了仙規呢？

九幽為他們感到難過。

她心裡也感到好奇，隔着衣袖，用水鏡把這一幕也記錄下來了。

十三隻凶獸的審判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因為它們各個心比天高不服管，連最後的懺悔機會也不珍惜，一直叫嚷着技不如人，還大肆宣揚，若是它們捲土重來，必定要蕩平這仙界，讓他們這群高高在上的神仙好好嘗嘗被恐懼支配的滋味。

大概是每次舉行儀式都會見到這樣不服管教的凶獸，上至上神下至小仙都很淡定。

九幽旁觀，都覺得它們智商堪憂。

過了誅仙台，可是會被廢掉靈根、修為盡毀的，修習到能為禍一方的凶獸至少也都有幾千年的道行了，如今只要低低頭認認錯就可以保住修為，在仙界勞改，為什麼它們的腦子都不轉彎的呢？

十三隻凶獸無一服軟，所以這審判很快就輪到了兩位罪仙。

被押到雲階下的時候，九幽看到這兩位罪仙的臉上皆是憤恨不服的神色。

也即是說，事到如今，他們也不肯悔改么？

東皇太一祭出罪行書，站在兩人跟前，朗聲念了出來。

“墨絕上仙，伽藍上仙，本為玄虛宮掌庫，後藉助職務之便，幫助仙界精靈篡改生死福祿簿，經統計，篡改後得以飛升成仙的精靈達百數之眾，嚴重干擾天道，干擾仙界秩序……”

東皇太一念罪行書的時候，那模樣極為威嚴，可九幽聽到這樣的罪行，卻同仇敵愾不起來。

沒想到這兩位上仙過去竟是玄虛宮的？

那麼，他們曾經是大司命和少司命的手下嗎？

他們為什麼要篡改精靈的生死福祿簿？是精靈給了他們什麼好處嗎？

九幽回神的時候，東皇太一已經合上了罪行書，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罪仙，一字一句，不帶任何溫度：“經過五宮宮主慎重考量，現判決如下：剝奪你們的上仙資格，打落誅仙台，百世不得為人身，千世不得入仙界！”

那位遍體鱗傷的墨絕上仙閉目不語，性子稍顯火爆些的伽藍上仙卻是往前猛的一衝，咬牙切齒的問道：“我知道這仙界不會放過我們，但你們要怎麼對付那些精靈？他們是無辜的！”

東皇太一面無表情：“既然是違反天道，自然是全部打入輪迴，永世不得為仙！”

不說伽藍，連九幽聽到這句話都被震住了。

永世……不得為仙……這刑罰也太重了吧！

伽藍目眥欲裂，要不是被天兵攔住，他恨不得衝上來咬掉東皇太一的一塊肉：“東皇太一！你們仙界莫要欺人太甚！精靈得道本就不易，你門憑什麼剝奪他們的仙位？憑什麼！”

東皇太一目光冰冷：“憑我們就是天！”

伽藍聽了這話，終於軟了下來，獃獃的跪在地上。跪了片刻，他呵呵的笑，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好一個‘我們就是天’！都說眾生平等，我看全是狗屁！精靈本就生在仙界，憑什麼我們要被你們神仙役使？你們擅自修改天道，阻礙精靈得道，不就是怕我們反了你們，自己做不成主人么？口口聲聲說天道，天道……哈哈哈，究竟什麼是天道？有誰見過天道！”

伽藍上仙字字錐心泣血，九幽的位置離他不遠，聽到他這樣絕望的質問，九幽也跟着心痛起來。

是啊，天道……

什麼是天道？有誰見過天道？

玻利子前輩窺見過天道，預言了葉家的滅亡，可他到底是沒有窺見出他自己會渡劫失敗，最後落得個魂飛魄散，屍骨無存的下場。

師父也說他礙於天道，無法直接干預凡間之事，可坤元宗在凡間橫行無阻，覬覦五件神兵，這樣的禍患，天道卻不讓他管？

還有自己。

她離開萬象之境，在凡間遊歷兩年，受盡苦楚和追殺，終於飛升，她的過去，現在和將來，也全都在天道的記載之中嗎？她和葉凡的邂逅與相愛，難道都是註定好的嗎？

一切都是天道註定好的。

這樣的認知讓她覺得很不爽。

既然生死福祿簿可以改，那麼天道……

為什麼不能改？！

此念一出，一股強橫的煞氣突然從她的丹田竄出，直逼心肺。

九幽一時剋制不住，甚至來不及裝相，當即就吐出一口血，兩腿一彎就倒了下去。

湘君和湘夫人感受到九幽氣息不穩，趕緊轉身要扶她，甚至連站在誅仙台前的東皇太一都邁動一步，只是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一道白光速度極快的飛射過來，在九幽倒下之時，穩穩的扶住了她的肩膀，並立即點下她身上幾處大穴封閉氣血，硬是將那股煞氣給壓了下去。

湘君和湘夫人看清出手的那人之後，驚愕的拱手見禮：“上神之神！”

周圍的神也都驚愕不已，紛紛拱手不敢直視。

扶着九幽的那人正是張良。

九幽氣息穩下來以後，張良就鬆開了她。九幽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張良卻對她略一點頭，讓她安心，然後對一旁的諸神說道：“不必驚慌，九幽是我將收入門下的弟子，你們都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