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第一次看到九幽哭得這麼傷心。

一直以來，它都覺得九幽是一朵沒心沒肺的火，她貪嘴任性，脾氣又差，作天作地，一門心思只有吃和花痴。

道長在她身邊含辛茹苦，當牛做馬，悉心伺候，連鬼車都看不下去了。

它有很多次都想問問葉凡，這麼照顧九幽，值得嗎？

但是它沒有問出口。

因為它知道，道長的答案一定是“值得”。

他不圖九幽什麼，他對她好，只是因為他愛她。

他從沒親口承認過，可他看着九幽的眼神不會說謊。

他一心隱居避世，潛心修行，只為了修成正果，早日找出滅門真兇，為葉家枉死的性命報仇。可九幽的到來把他的生活攪成一團糟，他被迫離開隱居十年的靈山，帶着她四處奔逃。

如果不愛她，他何必把她留在身邊、任勞任怨的照顧？直接把她丟出去，任她自生自滅就是了。

如果不愛她，他何必在眾目睽睽之下帶着她逃出古家集？這一走，就等於與妖為伍、與整個道門正派為敵。

烏慕風，洛丹明，明揚亦師，亦友，亦同門。

九幽惹的禍，葉凡也要擔上責任，正道世家是絕不會放過他的。

為了保護她，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顛沛流離的生活，現在，大仇未報，卻成為眾矢之的，他自己也身中劇毒，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他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呢？

應該是值得的吧。

能讓九幽這種沒心沒肺的人哭得痛不欲生，鬼車覺得，如果道長就這麼死了，他也一定會含笑九泉的。

他付出的真心，九幽終於感應到了。

就在鬼車也隱隱含淚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們頭頂傳來：“人還沒死呢，你們嚎什麼喪哪？”

鬼車一抬頭，驚訝道：“仙仙！”

白靈鳥從天而降，落在了鬼車的一隻頭上：“是我。”

“你怎麼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鬼車想起他們分別的那夜，心有餘悸道，“那些黑衣人沒把你怎麼樣吧？”

白靈鳥搖頭：“我就一隻鳥而已，他們能把我怎麼樣？不過車車，對不起，我沒能救你，你的頭”

鬼車抹了把淚：“這不是你的錯，都是那些挨千刀的王八蛋對了，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哎！說來話長，以後再說，現在還是先看看葉凡吧。”

九幽一聽，立馬抬起頭，淚汪汪道：“你知道怎麼救他嗎？”

白靈鳥道：“我先看看他的情況。”

它跳到九幽的肩頭，低頭一看：“哎呦，這臉真是毒的連親媽都認不出來了。烏慕風的毒手果真名不虛傳，他要是再壞一點，葉凡的心臟都能被他掏出來了。”

九幽一聽就心疼的哭：“那那現在怎麼辦啊”

“我說的這地方，車車也知道，但是能不能得救，我也說不準，得看機緣。”說著，它看向了鬼車，“北荒有個大澤叫石湖，你還有印象吧？”

鬼車想了想，恍然大悟，一拍腦袋：“你是說橫公魚？”

“對的沒錯就是它。”白靈鳥道，“橫公魚生於石湖，身長七尺，形狀像紅鯉魚，白天在水中，夜晚化成人形，又叫人魚，吃了它可以去邪病、解百毒。葉凡這樣也只能找橫公魚來救他了。咱們現在過去，星夜兼程，大概十天可以趕到。”

九幽大驚：“十天？！葉凡他撐得住嗎？”

白靈鳥道：“撐不住也得撐！你不是異火嗎？你有沒有什麼特異功能，比如可以延續他十天的生命、或者撕裂空間讓我們一轉眼就到石湖之類的？”

九幽羞愧道：“我沒有”

“你真沒用。”白靈鳥嫌棄一句，然後得意道，“幸好我早有準備。”

說著，它從羽毛里抖落一個葉片狀的東西，鬼車湊上去一看：“哎這個，我怎麼看着有點像天空船啊？”

“什麼像，它就是！這是之前離開禁地的時候，我從烏家偷來的！”它跳到九幽肩頭，說道，“我教你口訣，你跟着念，咱們坐天空船全速行駛，大概天明就到北荒。”

“好！”

九幽跟着它念口訣，那天空船立馬就變成了普通小船一般大小，她趕緊和鬼車一起把葉凡搬上去，然後爬上去。

不愧是烏家出品的飛行法器，比鬼車飛得快很多。鬼車癱在船板上休息，九幽則問起了白靈鳥：“你怎麼知道葉凡中了毒手？你不會誤診吧？”

白靈鳥道：“咄！這可是素材庫里的同伴說的，我被關在裡面好久了，沒事兒就跟鄰居聊聊天。我不但知道葉凡的傷是毒手造成的，我還知道，烏慕風已經對你們兩個下追殺令了！”

鬼車氣憤的插嘴：“我靠！那老雜毛還惡人先告狀啊！不要臉！明明是他對道長的家傳心法圖謀不軌、沒有得逞就原形畢露！”

“可他是世人公認的一派宗師！九幽和葉凡是什麼？九幽來歷不明，是仙是妖全取決於凡人的兩片嘴，葉凡是家人早死了的孤兒，萬一別人說他因為受打擊太大心理扭曲以至於與妖為伍報復社會，你們能解釋清楚嗎？”

“這”

鬼車明白，積毀銷骨，眾口鑠金，就算它有八張嘴也說不清。

它擔憂的往九幽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她正噙着淚給葉凡擦臉。

他臉上深藍的顏色，怎麼擦都擦不掉。

九幽擦着擦着，看到了手背上的王八圖騰，她拿起了葉凡的手，發現他同一隻手的手背上也用墨水畫了個王八，翻轉過去，他手心裡的血都凝固了，血塊凝在掌紋之中。

她把血塊摳下來，又用衣袖沾口水給他擦手。把那隻手擦乾淨以後，她順勢躺在他身邊，抱住了他的腰。

她一定要讓葉凡醒來。

過去總是他保護她，現在，終於輪到她來保護他了。

看到她躺下，鬼車也跟着躺在一旁，用翅膀蓋住了九幽和葉凡，給兩人取暖。

白靈鳥看到他們三個相親相愛，相依為命，心裡也頗有感觸，於是跳到了鬼車身邊，用它的毛蓋住了自己。

幽藍的空中是一輪皎潔的圓月，天空船像一顆沒有光芒的流星，悄然無聲的划過天邊，載着一人一火兩隻鳥，朝着北荒石湖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