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不會殺了我么？”

張良覺得此時的她可愛又可憐，就連自己也有些可悲。

就算是在祭天儀式上審判了數不清的凶獸，他也未曾親手斬殺過一條生靈。

可現在，他唯一的徒弟都不了解他，害怕他殺了她。

“怎麼會呢？”張良輕揉她被打腫的臉，語氣溫柔到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為師不會殺你的，不管你做錯了什麼。”

是的，他是絕對不會傷害她的。

因為，是他先對她不住。

得了這句話，九幽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哽咽也漸漸的停了。

張良放下手，揉搓着指尖殘存的眼淚，心中有種異樣的悸動。

剛才跟她的距離，似乎太近了。

九幽抹了眼淚以後，又問鬼車在哪兒。

張良說鬼車在凌虛宮裡幫忙照顧東君，實際上是他不希望鬼車再嘴碎說錯了什麼話，這才把它打發到那邊去的。

九幽“哦”了一聲，委委屈屈的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她還有很多話想問鬼車，可是她現在自身難保，還有什麼資格要這要那？

為了救治大司命，張良的任務也很繁重，他需要儘快給大司命修復仙骨。

但是修復仙骨，談何容易，仙骨並不是神兵利器，而是自然造化的奇物，正是因為那條仙骨，才有了凡人與神仙的區別。如果隨隨便便就能造一條仙骨出來，仙界的神仙也不至於凋零至此了。

張良埋頭古書，尋找修復或是代替仙骨的辦法，九幽則是回了九重天，心驚膽戰的等着下面的消息。

她還記得師父與葉凡約定兩日為限，調查清楚魔軍被殺的原因，也不知道調查清楚沒有。

還有葉凡。

九幽不願意相信他傷害了大司命和東君，可是，他是魔界太子的事情都成了真，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魔界跟仙界之間針鋒相對，摩擦不斷，她是想相信葉凡，可是……

東皇太一都那麼說了，難道還有假嗎？

她心亂如麻。

修復仙骨與調查魔軍被殺的事情是同時進行的，兩日後，張良過來接她，說是東皇太一結束調查回來了，她作為當事人，理應旁觀。

九幽沒意見，跟着去了。

九幽過去總以為冷傲淡漠的東皇太一那樣的天神才是司法神君，沒想到被帶去清虛宮之後，她才知道那位溫婉和善的瑤姬和暴脾氣的河伯才是真正的司法神君。

張良帶着她進去的時候，能來的神已經到齊了，還是上次祭祀儀式的順序。九幽自覺站在最末，看着師父一步步的走上最高的寶座，然後讓東皇太一公布調查結果。

東皇太一站在那兒，語氣淡淡的說道：“真兇就是上神之神您的親傳弟子，九幽煉天炎。”

連一點過渡都沒有，直接就判了九幽死刑。

而九幽對這個結果也並不感到意外。

其實她有預感的，畢竟之前，東皇太一還特地去找她，給她打了一針預防針。

只要不是葉凡就好。

她有仙骨，她是異火，不管什麼樣的刑罰都撐得住，但葉凡不行。

他是魔界的太子，如果是他犯事被抓，天神一定不會放過葉凡的。

少司命這麼恨她，肯定也不會對葉凡手軟。

沒錯，就應該是這樣……

和九幽的鎮定不同，周圍幾個神的反應可謂是相當激烈。

少司命咬牙切齒的看着她，湘君和湘夫人則是同時跪下：“不可能的！九幽是個好孩子，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負責記錄的瑤姬也是一臉驚訝，河伯就痛快多了。

雲中君看着九幽的神色也是十分複雜。

事到如今，九幽也不關心別人怎麼看她了，她主動走到中央，朝張良跪下，一言不發。

張良也看着她。

雖然他臉上什麼反應都沒有，藏在袖中的手卻已經緊握成了拳。

他轉向東皇太一，問道：“證據呢？”

東皇太一也是有備而來，看向位居一旁的東君：“東君，請。”

東君走出隊列，看着九幽。

他臉上有心痛之色，但在這樣的場合，偏袒隱瞞，對誰都沒有好處。

“回稟上神之神，小神在凡間奉命守在雁門郡外，後來九幽騎着鬼車，哭着來尋我，說是大司命失蹤，西河郡倖存凡人盡數被屠，小神便前往西河調查……”

他吸了口氣，繼續說道：“之後，小神追蹤大司命，在幽、並交界處找到了被打成重傷、仙骨也被摧斷的大司命，他在昏迷之前一直喚着九幽的名字，還讓小神小心。後來，小神打算帶着大司命回雁門復命，不料卻遭到九幽的襲擊，她用元身金火攻擊，小神抵擋不住，最後也落得重傷……”

九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份證詞，可只要裡面沒有牽扯到葉凡，她就放心了。

說完之後，東君又加了一句：“可是，小神不相信是九幽所為，那時她給人的感覺跟平常都不一樣……”

“難道你想說有人假扮九幽煉天炎么？”河伯冷道，“這世上還有幾人擁有元身金火？”

“這……”東君語塞。

九幽低垂着頭，一聲不吭的看着地面。

這時，瑤姬說道：“據調查，當時九幽正在與雁門的魔軍交戰，如何能去數百里之外的交界之地襲擊東君呢？”

河伯反駁：“依九幽的修為，變出分身也並不難，畢竟她可是連大司命都能暗算的。再者，知人知面不知心，西河倖存百姓被殺害，全都是火靈力，難道方圓百里，還有第二個使火靈力的人么？”

湘夫人聽不下去了，上前質問：“九幽為什麼要殺害那些無辜百姓？”

河伯道：“興許是他們看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還有樣證物你忘了么？那就是被她的火靈力震死的洛家軍！再不相信，我想她身上應該還殘留着被反噬的痕迹，只要看一眼就清楚了。”

“但是……”雲中君不解的看着九幽，問道，“九幽，你親口說，你為什麼要傷害大司命？他可沒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九幽渾渾噩噩的抬起頭，視線透過他，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為什麼？”她聽到自己的嘴巴在自動的說話，“因為他是水靈力，最適合修鍊升級……我身上不是還有他的靈力么？這就是……我的目的……”

雲中君心痛的別開臉。

他也不願相信。

可九幽身上多出的水靈力是事實啊！

如果不是從大司命身上得到的，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她自己都認罪了！

東皇太一看着跪地的九幽，又看了看台上的張良。

一個兩個，都是麻木不仁的神色。

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