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帶領眾弟子行了一個大禮，又稽首說：“師父師叔在上，崑崙此次擇徒一十二名，十名收入師父名下，剩餘兩名收入無垢師叔名下，名單請師父師叔過目。”

兩個白鬍子老道接過名單，不住點頭，看來都很滿意各自首席大弟子的選擇。無塵開口：“我巍峨崑崙，煌煌數千年，歷來以天下蒼生為己任，降妖除魔，懸壺濟世，為弘大道正義，從不吝惜己身，諸位入我崑崙，當謹記此訓，世人供奉我，我自當庇護眾生。行正道，弘正義，修正法，若有心生邪念，作姦犯科之輩，必嚴懲不貸，諸位可考慮清楚了？”

眾人齊聲回答“清楚了。”

“我無塵門下，主修水系，無垢門下，主修金系，我二人皆通土系，所以墨寒和墨翟以你們的天賦，替你們做了初步遴選，若有想更換修行的，現在可以提出，自然，往後如有想修行其他系法術，亦可請墨寒墨翟兩位師兄指導。”無塵環顧大殿，空曠的大殿有他的聲音鳴鳴迴響。

眾弟子並無二議。

“今日天色已晚，便由二位師兄帶各位回去安頓，明日寅時開始修行。”無塵結束了他的入門訓導。眾弟子再頓首行大禮，退出大殿。

從頭到尾那位無心道長的眼神就沒有落到過殿里，彷彿元神出遊一般，他只是不經意間，掃過青瞳一眼，停留了片刻，但是眼神的焦距明顯不知道落到了哪裡，青瞳很想去搖搖他的肩旁，叫他醒醒。

無心道長雖然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但是其實整個人看起來並不像兩位師兄那樣十分蒼老，相反，他似乎駐顏術修鍊有成，很有一種成年男子穩重可靠的氣質，如果他能把眼神稍微聚焦一下的話。

他整個人給人一種十分溫和又疏離的感覺，十分的恰到好處，不會太親近，也不會太遙遠，保持着一種剛剛好的境界，讓人十分的舒服。而且他的五官，十分柔和，跟無塵的嚴厲、無垢的市儈相比較，更多了一種與世無爭的世外高人的氣質。

墨翟帶着青瞳和另外一個師弟，對，就是那個可以點石成金的憨厚少年。青瞳友好的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你的師姐，我叫青瞳，你叫什麼名字？”那少年對她佔便宜的行為毫不介意，順着她的話就回答：“師姐好，我叫石頭。”青瞳聽到他的名字撲哧笑出來。

青瞳看着墨翟，大有一種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選擇石頭的意味，墨翟也有種被發現的心虛，摸了摸鼻子，可是崑崙真的很缺錢啊。“大師兄，謝謝你。”青瞳無比誠懇的說，似乎那個珍珠從來不存在，墨翟手一揮：“沒事，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做主的。”

無垢一脈都住在凌雲峰，人數不多，各有奇葩之處。女弟子只有悠瑩和青瞳二人，墨翟便讓她們住了一個房間。男性弟子加上石頭，一共一十二人，分作六個房間，各去休息不提。

悠瑩看着青瞳，拉着她的手：“這下好了，我可有伴兒了，你都不知道，師父這裡的弟子，都，怎麼說呢，很特別，我總是很不適應，我修了幾十年了，除了駐顏略有所成，其它一無所獲，幸好師父師兄大度，從來不挑剔我，換成師伯那裡，只怕早就除名趕到廚房去幫廚了。”

“那咱們倆彼此彼此，我也什麼都不會，還是賄賂了師兄進來的。”青瞳大大方方的把她賄賂的事情說了出來，悠瑩當時也在場，也知道當時的情形。兩人相視一笑，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倍感投緣。

“師伯好嚴厲呀！”青瞳有些後怕：“還說明早寅時開始修行，我可起不來啊。”這是真的，青瞳在青丘的時候，除非要出門掃蕩，不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尤其化了原形蜷成一團曬太陽，那滋味兒，簡直是千金不換。

她哭喪着臉看着悠瑩：“你明天能叫我一下嗎”悠瑩笑了：“我們可沒這規矩，師父從來都是由着我們，但是要考核，你只要在師父規定的時間內修夠了他制定的內容，他才不管你什麼時辰開始修行呢。”“那我怎麼辦呀？”青瞳有些無所適從。

“你呀，就安心睡吧，醒了再說。”悠瑩安慰她。兩人累了一天，也困極了，沾床即眠，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青瞳果真睡到日上三竿，才意猶未盡的爬起來，洗漱着裝。然後她好好打量了一下她們住的地方，這是一個不大的院子，卻處處被悠瑩拾掇得十分精緻，到處都有悠瑩從山裡挖來的各種花草，迎着陽光隨風起舞，非常溫馨，看得出來悠瑩是一個十分熱愛生活又懂得如何生活的好姑娘。

出了小院子，旁邊的門進去，是懸山頂的正殿，裡面供奉着太上老君，那老兒，她上次去看百花的時候曾遠遠見過一次，未曾說話，雕像一點都不像嘛。

大殿再右側的院子進去，則是男性弟子們居住的耳房，為首一間，墨翟一個人住，無垢則住在院子最裡面的一個房間裡面。兩個小院子一左一右的將正殿拱衛在正中間。

大殿面前，幾個師兄稀稀拉拉的站在院子里，有人在冥想，有人在修行，有人在練外家功夫。“石頭！”青瞳遠遠看到石頭，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石頭石頭，你在做什麼？”石頭對於青瞳如此熱情有些害羞和不習慣，他是一個十分內向的人：“師姐，我在練習大師兄昨日教的法術，可是今天怎麼都變不出來。”

這時候無垢帶着墨翟懶懶散散的走了過來，眾弟子們稽首：“師父，大師兄。”無垢揮揮手讓眾弟子各自去修行，他指着石頭和青瞳：“你們倆過來。”石頭和青瞳走到無垢身前行了個禮：“師父。”

無垢打探了一下石頭的根骨：“這孩子不錯，日後必由所成，墨翟，先教他點金術，越快越好。”青瞳一臉黑線，師父您老人家這麼直接真的好嗎？可是眾弟子似乎習以為常，並沒有任何反應。無垢又打量了一下青瞳，奇怪的咦了一聲：“墨翟你說的對，這小丫頭根骨奇佳，根本就是天生修行的命，怎麼半分靈力都沒有。”

他將一縷靈力輸入青瞳的體內，青瞳的身體如同河道一般，將那仙氣原樣流回了無垢手裡，一點一滴都留不住。無垢眼裡精光一閃：“你可是身帶封印？”青瞳搖頭：“弟子不知。”無垢又說：“你為何要入我崑崙，可有何企圖？”

青瞳想起那幾個富貴少年的話，原樣學來：“長生啊！”墨翟的反應卻和當時青瞳一般：“你才幾歲，學人家求長生？”無垢卻捻着鬍子若有所思：“你說你叫什麼？”青瞳毫不掩飾：“塗山瞳，青瞳。”

反正她也只是為了來指着墨寒的鼻子罵一句：“你憑什麼瞧不起妖？”可是無垢卻沒說話，一邊念叨：“讓我好好想想，怎麼破你這個封印，是個好苗子，不能浪費了。”一邊背着手走了，似乎對她的姓氏也毫無察覺。

於是青瞳便無所事事了一天，她看了廚房的大胖子做菜，嫌棄了半天口味，十分懷念白澤的廚藝啊，雖然她現在早就已經不用吃東西了，可是還是要裝裝樣子的呀，大胖子做的菜真是讓她連樣子都裝不出來，實在是太難吃了，可是看到周圍人都餓極了狼吞虎咽得樣子，她只能默默得含着淚咽了下去。

午後，她看到石頭繼續練點金術，越看越氣，連連罵他真笨，又看了悠瑩給師父和墨翟洗衣服，指指點點，自己卻不動手。

到下午的時候，她終於躺在床上大喊，好無聊啊，這才是第一天而已，而這樣根本就見不到墨寒的面，她怎麼能實現她的願望呢？而且凌雲峰好小啊，連玩的地方都沒有，青瞳開始覺得跑到崑崙來真是大錯特錯！她本可以直接在山門叫罵，把墨寒臭罵一頓就跑的！

晚上悠瑩聽她抱怨了一個時辰好無聊啊。悠瑩也不煩不惱：“我倒是覺得，這樣的日子，挺好的，安安靜靜的，多好呀。”“悠瑩你聽起來就像行將入土的老太太一樣。”青瞳嗔道。“我本來就是老太太啊，墨寒師兄把我從外面撿回來已經好幾十年了，我算算，差不多五十年了，你說我是不是老太太。”悠瑩淡淡的說。

“啊，那你駐顏術學的真不錯！”青瞳搖頭：“可是我什麼都學不了，連師傅渡我修為都不行。”

“青瞳你家在哪裡？為什麼要上崑崙？”悠瑩又補了一句：“可別忽悠我說你為了長生，我可不信。”

青瞳說：“其實我是妖怪，你怕不。”

悠瑩笑了：“別說你不是妖怪，你要真是妖怪，我也不怕，這麼可愛的妖怪，我也想養一隻解解悶兒。”

青瞳拿手呵她：“我是妖怪，又不是寵物。”

悠瑩連忙求饒：“好了好了，你是妖怪，我是魔鬼，咱們倆啊，半斤八兩，好不好？”

青瞳靠近悠瑩，深深吸了一口，說：“悠瑩你好香啊，像是蘭花的香氣，用的什麼香料，明日也分我一些。”悠瑩笑笑：“哪裡有什麼香料，我生下來便帶着這個味道，遮都遮不掉。”“這麼神奇，我也想要有香味！”青瞳羨慕不已。

她們牽着手躺在一起，聊着女孩子間的話題，聊起各自的哥哥，青瞳誇讚九方讓悠瑩十分不服氣，連說一定要去見上一見看看是不是真的這麼好，聊起百花園，聊起無憂無慮搗蛋的童年時光，一直聊到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頭挨着頭的睡著了，窗外微風吹過芭蕉葉，沙沙的響，月光灑滿一地，夜涼如水，這是一個寧靜祥和的夜晚，青瞳一直都記得這份靜謐和美好。